第894章(1 / 2)







話說夏奎入獄當日晚上, 有獄卒抬了布袋子進入其牢房。夏奎是個知事的,瞧那袋子的模樣像是裝著沙土,想必就是獄中殺人的“土布袋”。偏他這會子已被人困住, 使儘力氣不得脫身,乃大吼。四個獄卒恍若未聞。兩個扶著土布袋立在一旁靜靜瞧著,另兩個上前欲將他按倒在地。夏奎知道倒地必死, 搏命掙紮。兩個獄卒使了半日的力氣,愣是沒按動他。

一個獄卒咬牙道:“你二人杵著乾什麽?”那兩個獄卒便撂下土布袋上來幫忙。四個人使出吃奶的力氣,依然搬不倒夏奎。

另一個獄卒道:“還得再添兩個人。”

再一個道:“兩個不夠, 再添四個。”

便聽外頭有人笑道:“四個人都按他不住麽?”

眾獄卒正著急上火呢,惱道:“有本事你試試!”

那人道:“你們都撒手, 我來試試。”

獄卒們委實累了,聞言立時道:“你試試, 我們暫歇歇。”紛紛鬆手。

便是這一刻,獄卒們最是鬆懈。那人抬起手刀直劈向獄卒後腦。四個獄卒尚不知出了何事, 一個接一個倒了!夏奎提著氣不肯放鬆。那人從獄卒身上摸出鑰匙, 將夏奎手足鐐銬悉數解開,又打量他一番。夏奎生的高大, 獄卒個子都比他矮些。那人圍著四個獄卒轉了半日,挑了個胖的扒下衣裳來丟給夏奎。夏奎立時換好。那人拿起腳就走, 夏奎緊緊跟著。夏奎關押的這一塊兒左近沒有犯人,故此寂靜無聲。二人大模大樣走出牢房,從頭至尾沒說過一句話。

出去走了半日,那人道:“我與畢大老爺有仇, 偏我本事不足,打不過他那些保鏢。我知道你也與他有仇,且你本事比我大得多。我替你安排,你殺了他,咱們兩個都大仇得報,如何?”

夏奎這條命本是撿來的,諸事顧不得,隻說了一個字:“好。”遂跟著他出了城,避在郊外一處農宅裏。

直至今日上午,那人過來道:“安排妥當了。”

夏奎扮作農人,趕了一馬車的雞鴨鵝給畢大老爺家送去。那人不知什麽神通,買通了數名畢府的人。夏奎隻跟著線人走,繞過大半座宅子溜進後花園。畢大老爺平素皆在花園中一座小軒午睡,今日亦是如此。夏奎早早藏身軒之中,不費吹灰之力將畢大老爺殺死。那線人就等在軒外,送夏奎從後角門出去了。

夏奎出了畢府猶自不信已報大仇。在街頭走了會子,他想,還有十一個仇人逍遙在外。遂趕去浮雲堂大開殺戒。

朱巍聽罷捋著胡須思忖半晌不曾言語。秦王有些著急,低聲問朱桐:“朱先生,朱大人為何不說話?”

朱桐道:“此事太過複雜,疑點重重,可能性有無數種。叔父大概難以決定從何處下手。”

秦王奇道:“不是挺明白麽?”

朱桐道:“從頭到尾都是疑點。一個青樓女子死了,把事兒推給一個趕車的,且一日都等不得當晚便要在獄中殺他。夏奎若是個有來歷的也罷了,偏他不是。人證物證俱在,依著正常打官司的規矩冤死他不是更便宜?難道還會有人來複查這個案子不成?那救他出去之人連個名姓代號都不肯告訴他。再有。區區護院,輕而易舉殺了一個大老爺。殺完之後他還沒事人似的離開畢府跑到浮雲堂。王爺,長安城不是綠林之地,浮雲堂也不是尋常百姓開的。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隻怕夏奎從去鹹陽接貨到方才在賭場殺人,都是人家安排好的。隻是他自己不知罷了。”秦王凜然一顫。

朱巍這會子方抬起頭來,望著那掌櫃的似笑非笑道:“爾等還不速速招供?”

掌櫃的早已癱軟,趴在地上道:“老爺,小人不是不招,是實在不知啊……讓夏奎去鹹陽接貨乃畢東家親自過來吩咐的,他也隻吩咐讓他領十來個人去,別的都沒說,小人也不敢問。”

朱巍冷笑一聲:“你可以有別的可說?”

掌櫃的道:“小人不過是雇來經營賭場的,旁的諸事不知。”

朱巍盯了他半日,指著那幾個錦衣武士問道:“夏奎,這些人是做什麽的?”

夏奎笑道:“也是護院,樓上的護院。樓上的賭碼最小一千兩一枚,樓下最小的隻要五十兩。”

朱巍點頭:“原來如此。你們可是也不知道?”

眾錦衣護院紛紛道:“我等諸事不知,不過是些賣力氣的。”

朱巍吩咐道:“悉數帶下去,隔遠些分開關著。誰先招供誰能減罪,戴罪立功的說不定有賞賜。”眾錦衣護院與掌櫃老頭你溜我一眼我溜你一眼。衙役上來將他們連夏奎一道帶了下去。

秦王問道:“朱大人,為何不好生審他們?”

朱巍道:“且不論浮雲堂東家究竟何人,掌櫃的和這些樓上護院必是心腹,不會隨意說實話的。不若分開關著。不出三日,管保有大半招供,且搜刮腸肚想些別人不知道的招來。”秦王點頭。遂打發人去請陳知府。

不多時,陳知府來了,秦王的舅舅庾二老爺也跟著他一道。朱巍忙出去相迎,接入大堂。秦王坐在堂上,看三人一同跨入門口。那庾二老爺道:“哪裏是湊巧,我特意去找陳大人的。朱大人你可知道,今兒出了一樁大案子。”

朱巍問道:“是何大案?”

庾二老爺道:“有惡徒當街行凶,聽聞死了許多人。”他得意洋洋晃了晃腦袋,“可巧我一個清客路過,還拍了幾張照片,回頭弄出來給朱大人瞧瞧。”

秦王聞言立時道:“合著給屍首拍照的閒漢是二舅舅手下。屍首當由仵作拍照,二舅舅回去好生教導教導你的人。”

庾二老爺與陳大人俱愣了:“王爺怎麽在此!”

秦王道:“孤王湊巧路過。”庾陳二人互視一眼,不知道這個“湊巧路過”是何意。

偏這會子,有人進來回到:“方才那群打手裏頭,有一個說他願招。”

秦王大喜:“朱大人好計!”

朱巍問道:“他願意招什麽?”

那衙役道:“他說,他並不之知道東家是誰,然他知道平日裏都是些什麽來賭。他願意寫單子出來,隻求老爺替他保密。”

朱巍道:“這個他隻管放心,不論浮雲堂最後如何處置,沒人知道誰開了口。”

衙役道:“不是浮雲堂,他是說別讓他家裏的老子娘和親戚朋友知道。他平日隻說自己做正經事去了。他還說,他招供了,可否快些放他回去。他家裏並不知道他在大牢呆著呢。”

朱巍朗聲道:“本官都答應他。”乃吩咐一個心腹師爺過去。那師爺含笑走了。朱桐默然盯著陳庾二人,見其皆神色如常略帶茫然,微微皺眉。

朱巍遂向陳大人詢問夏奎那案子。陳大人道:“這個夏奎本官記得。十幾日前,有人上夜巡組去報案,說死了個粉頭。管夜巡的捕頭問怎麽回事……”他遂描述了抓人審案經過,皆與夏奎所言無異。“因案犯抵死不認,且本官瞧他那模樣不像作偽,反倒是那些證人有虛張聲勢之嫌,便將其暫且收押,容後再查。”

朱巍一愣。他本以為是陳大人得了人家什麽好處,如今看來又不像。乃問道:“大人後來可查出什麽沒有?”

陳大人嘆道:“不想那個夏奎看著強壯,竟是個病秧子!受不得涼。當晚便死在獄中了。”

秦王與朱巍齊聲喊:“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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