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三十三章(1 / 2)







話說甘公公領著兩個手下趕到天龍山玄武觀尋找信真女冠,竟遇上了大將藺東陽。隻見那小道士繃著小臉兒上前道:“信真師叔, 客人來了。”

信真道姑轉眼往這頭瞧了一眼, 道:“數年前,官帽巷一位老先生寄存了些物件在我處, 說待他歸西後自有兒孫來取。哪位是他之後?”說話間藺東陽已擱下棋子看向客人,見甘公公在此甚為吃驚。

甘公公上前拱手:“在下便是。”

信真道:“老爺子說, 他會留給來取東西之人一篇文章作為憑證,孫公子可知道?”

甘公公想著,當是那首二十四韻的排律了。乃道:“待在下寫與道長。”

信真微笑,跟藺東陽打了個招呼便引著甘公公入了屋內。屋中設著文房四寶,甘公公提筆將那排律寫齊全了。信真微微一笑,低聲道:“大人恕罪。還請大人出示寶印。”甘公公遂從懷中取出金印來。信真雙手接過金印細看良久,再雙手奉還, 翻身下拜:“卑職見過公事大人。”

甘公公忙問:“你這裏有多少東西?”

信真道:“後頭四間屋子全是。”

甘公公大喜:“好!快些領我去瞧。”

信真便領著他到了後頭,果然有四間上鎖的大屋子。信真取鑰匙開了門, 裏頭乃是一櫃櫃的卷宗。甘公公喜不自禁,連聲誇讚。

出了屋子, 甘公公心下一塊石頭落地,遂想起前院那位來, 問道:“你與藺大將軍?”

信真道:“卑職奉命結交了些朝中大臣,藺大人便是其中之一。”她微微皺眉道, “大人……若非大人今兒來了, 卑職便得走一趟太原、求大人指示了。藺大人此來仿佛有求我為續弦之意。”

“哦?”甘公公思忖片刻, “他已明著說了麽?”

“尚不曾。”信真低頭一笑, “卑職是女人。男人的意思卑職明白。”

甘公公想了會子道:“此事容我斟酌斟酌,你先莫要答應他、亦不可拒絕。”

“卑職明白。”

二人遂商議了會子如何運走卷宗。信真提議待皇城司安穩下來再謄抄一份存著,甘公公允了。遂重新鎖上屋子出去。

甘公公心裏有底,整個人都拔高了兩分,負手踱步而出。驟然看見院子裏藺東陽與殷莊正鬥雞似的立著,馬四立與小道童在旁一個攔著一個。“大侄子,算了算了!”“大官人,要打架出去打,我師叔這兒物件挺貴的,砸壞了你們賠不起。”

甘公公趕忙喝住殷莊。殷莊向藺東陽一躬到地,退回甘公公身後一言不發。信真忙打了個圓場,拉著藺東陽嗔道:“孫公子的祖父幫過我們道觀一個極大的忙,藺爺別跟他們家下人計較。”藺東陽狠狠盯了殷莊幾眼,亦鬆了拳頭。

甘公公假意不認得藺東陽,上前替殷莊賠不是,還自稱“孫某”。藺東陽少不得就坡下驢作罷。甘公公領著手下人遂告辭了。信真望著他們身影消失不見,因悵然長嗟:“那孫老爺每年給一百兩銀子的寄存錢,打明年開始便沒有了。”藺東陽啞然失笑。

離了玄武觀,甘公公問殷莊跟藺東陽鬨什麽。殷莊道:“卑職犯了口業,拿信真道長比做粉頭,惹惱了他。”

馬四立笑道:“此人瞧著斯斯文文的,倒是袒護女人,當場就跟殷小官人翻臉。”

甘公公不覺露出笑意。皇城司讓人抖了底子,安插在藺東陽府上的人也沒臉呆著,已出來了。還有人盤算著給他塞續弦,若能不動聲色將此女嫁進去倒是兩下裏齊全。心下暗自欽佩孫大人眼光長遠。

下山依然是殷莊背著甘公公,馬四立依然跑不過年輕人嚷嚷了一路,殷莊偶爾噎他兩句。山間氣象清幽。涼風拂麵,野花雜開,溪水潺湲。轉過山頭,劈頭見不遠處瀑布斜飛、藤蘿倒掛。馬四立道:“大人,好景致!橫豎時辰尚早,歇會子可好?”甘公公多年不曾如此逍遙,一口答應。

三人遂立在瀑布下頭賞玩景致,馬四立還吟了首詩。甘公公笑道:“好歹合了韻。”遂詩興大發,亦作了一首。

馬四立道:“大人這首跟卑職那首相類。”

饒是殷莊平素不茍言笑也撐不住道:“貓虎委實相類!”與甘公公互視而笑。

馬四立指他道:“偏是你這廝狹促。詩詞不過閒暇取樂罷了,好賴有什麽打緊?”殷莊不答話,與甘公公再笑。馬四立笑道,“小殷官人這悶壞的性子,卻不知日後娶個什麽媳婦。”

殷莊道:“不勞馬東家操心,我已有了心上人。”

甘馬二人興味頓起,都問:“是個什麽姑娘?”

殷莊麵上忽起暖意,想了會子,輕聲道:“愛笑,很愛笑。書上說,可愛的女孩子笑起來像太陽,說的便是她了。不知根究的都以為她必是爹媽寵大的,其實她是個孤兒,在養生堂長大。養生堂讓她們這些孩子做活她就做,還做得極好。後來得了機會念慈善學校,她根基不如旁人卻追趕得極快。遇事從不抱怨老天,隻想著如何處置最好,從不沮喪。”乃微笑道,“正經應了‘朝氣蓬勃’四個字。”

馬四立瞧了他兩眼道:“跟你這少年老成正好湊成一對。”

殷莊點頭:“正是。”

馬四立納罕道:“毛頭小子竟不害羞?”

殷莊也納罕道:“跟心上人湊成一對不是好事麽?害羞作甚?”

馬四立嘀咕:“現在的年輕人……”乃仰頭看瀑布,“待我再做一首。”遂於雜草亂石中來回踱步,足足轉悠了一炷香的功夫,重搖頭晃腦吟了首詩。

甘公公點頭道:“比前一首好些。”三人一笑。

乃啟程下山,返回太原。

當晚,甘公公進王府麵見晉王,將藺東陽仿佛有意求娶皇城司一位女細作之事回了。晉王大喜:“是藺愛卿自己的意思?”

甘公公道:“是。這位同僚說,她還與其餘幾位大人有往來,求問上頭可要答應藺將軍。”

晉王拍案大笑:“藺東陽素來不愛粉頭戲子,自打藺夫人去後連個通房丫頭都沒納,原來如此!”乃下令,“答應,自然答應。”

“遵命。”甘公公遲疑片刻道,“額……這位女冠是位乾辦。她今兒似真似頑笑道,在山上看守卷宗極容易且安全。倘若嫁給藺大將軍,勞心勞力不說,還保不齊要被先頭那位藺夫人的娘家下黑手。”

“嗯?她想求個人助她?”

“不是。”甘公公有幾分尷尬,“她說……額……若當真要調職到藺府去,是不是該給她升個官。”

晉王怔了片刻,哈哈大笑。“好說。那就升一級吧。”

“謝王爺。”

晉王想想愈發好笑,又笑起來。

話分兩頭。賈琮正在馬行哄女兒,有夥計報說司徒巍來訪。賈琮咧嘴:“真來了啊。”乃命請進來。

隻見司徒巍依然是大學生打扮,風風火火跑了進來,手裏領著個包袱笑道:“抱歉,打擾了。”

賈琮瞥了眼包袱道:“該不會是想讓我幫你送東西吧。”

“您老果真能掐會算。”司徒巍道,“煩勞王爺幫個小忙。這是我寫的一篇論文。橫豎王爺也要回京了,煩勞您幫我捎給燕京大學建築係的王元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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