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莫名其妙地說了句奉承話,她聽到後輕輕笑了一下——隻是從鼻子裏哼了一口氣,表情沒有變化。
“謝謝,你叫什麽?”
“馬吉克。”
“你,是貴族的人嗎?”
她——菲愛娜注意到他的頭發。普通平民中是沒有金發的。
“不,我和貴族一點關係都沒有,我生來就這樣。”
貴族聽到他這句話估計也不會有任何異議,馬吉克一直是這樣說明的。一般人都不會計較此事。
菲愛娜向這裏走來。馬吉克也朝她接近。
她邊走邊說:
“……你為什麽會在這裏?這裏是秘林,可不是人類的世界啊。”
她一走動,肩膀附近的絹布便隨著空氣搖擺,馬吉克回答說:
“我本想散散步的,不過迷路了。”
說著把沒用的地圖疊起來收進口袋。走到伸手就能觸碰的距離後,菲愛娜站住了。
“是嗎……那我帶你走出這裏吧。這座森林很危險。會讓人……做夢。”
“謝謝——不過,什麽是做夢?”
馬吉克停下腳步問道。她隻是聳聳肩膀,什麽都沒回答。
“我問個問題可以嗎?”
馬吉克抱起胳膊,裝作無事地問:
“你在這座森林裏乾什麽?”
她立刻回答了。就好像——隨時都想等機會回答一樣。
“我的力量始終與〈森林〉聯係,我不能出去。”
“……啊?”
菲愛娜嚴肅地繼續說:
“在〈森林〉裏,我就能使用力量。就像剛才的你一樣。”
“你能做到那種事?”
馬吉克問完,她把頭點了點。
“是的。我……受著力量的支配。”
“哦─。那你果然是巫女。”
走在森林裏,馬吉克感歎道。大陸上最廣為人知的命運三女神信仰是沒有名為巫女的神官的——因為女神本身就是巫女,她們為神明獻上自己的一切。這樣的話,這個菲愛娜參加的應該是某個邊境信仰。
(師父知道的話,肯定會嗤笑這是未開化信仰或是迷信什麽的。)
馬吉克認為,信仰這樣的東西完全是個人自由。曾經有個神經衰弱的學生,總是覺得牆那邊有人在偷聽她說話,結果陷入半狂亂狀態,馬吉克花了八個小時和對方進行了細致的談話(因為是女生)……不過現在還不能將菲愛娜與之混為一談。
“巫女有時也很辛苦啊,雖然我不太清楚。”
馬吉克用悠閒的語調說。
“我……獲得了力量。”
她的聲音裏沒有任何感情,十分柔弱。
“力量,嗎……”
馬吉克把手背在後腦勺上,慢慢地說:
“那東西真的那麽重要嗎?”
“對我來說,是的。”
菲愛娜的回答曖昧不清,她清澈的視線看著馬吉克,繼續說:
“你有你的同伴,所以你會向他們尋求幫助吧?”
“這……是的。”
馬吉克的腦中浮現他的老師——奧芬的身影。他同意了這點。
菲愛娜的眼中出現一層陰影,她說:
“而我,則沒有。所以我能做到的……隻有服從。”
“啊……?”
馬吉克聽不懂她在說什麽。他疑惑地看她,跟著她向前走。
突然,她回過頭,做了一個抱緊胸口的動作,說:
“你是從外麵來的吧?從這個外麵。”
“外麵……你是說森林的外麵?我們就是從那兒來的。”
馬吉克不明所以地回答。菲愛娜聽完,無光的雙目微微閃爍了一下。她的黑色卷發隨著她的擺頭輕輕飄舞。
“外麵現在變得怎樣了?在森林附近有個叫索琳安的村子,你們路過了嗎?”
“不……我想我們接下來可能要去那兒。我們是從南邊過來的。”
“南邊的話——阿拉巴爾特?金克霍爾?好像還有個叫雷因塔斯特的村子。”
“是從金克霍爾來的。你對這附近倒是很熟悉啊。”
“我是本地人。”
“哦……”
一換成別的話題,她的語氣和表情也隨之一變,這讓馬吉克覺得有點奇怪。他揉揉鼻子,用另一隻手把地圖拿出來,展開。
“我們是從多多坎達來的。沿著街道一直北上,通過阿倫塔姆……和這個金克霍爾,共花了一個半月的時間。”
他看著地圖做說明。菲愛娜把身子靠過來,朝地圖看去。她裸露的胳膊碰到他的手肘時,菲愛娜好奇地問道:
“以這個前進路線來看,你們正往〈牙之塔〉的方向走。你要去那裏留學嗎?”
她看了看馬吉克的黑魔術士裝扮。馬吉克抖抖肩,收起地圖。
“不是。我的師父,該怎麽說呢……是個放貸的,為了追討欠債才踏上路程。而且——”
他又說:
“看上去師父確實在朝〈牙之塔〉前進,但實際上是想在不入門的前提下,在〈塔〉裏把我的名字登記一下。”
“為什麽?”
“這樣會發放助學金。師父很興奮地說‘這下起碼就能撐三個月了!’真像他的作風啊。”
馬吉克說完擺出一臉受不了的表情,菲愛娜把手按在嘴上發出輕微的笑聲。
“照你剛才所說,你的老師不是個很厲害的人物嗎?”
“這一點我想不會有錯。”
他把手來回比劃了一下,說:
“他不怎麽說以前的事,所以我也不太清楚——不過,如果我問的話他倒是會說,但是他說的都太假了。一會兒說被選為宮廷魔術士候補,一會兒又說在〈牙之塔〉排名第一。再怎麽樣都不可能厲害到那種程度吧。”
“如果,是真的話呢?”
她的口氣像是在開玩笑。馬吉克則苦笑著說:
“開玩笑——若是那樣,我就成了全大陸最強的魔術士的弟子了,那未免太過了。”
“沒錯。”
她立刻表示同意。
“但反正是作為弟子,那樣的話不是更好嗎?”
“我才不要。”
馬吉克乾脆地回答。他在心裏說,那樣的魔術士肯定超嚴厲的。
菲愛娜輕輕說:
“你,積極度並不是很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