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你騙鬼啊!”
哭聲連天的喊聲剛說完,就轟鳴作響。馬吉克被卷進爆風飛出了值班所。穿著睡衣的克麗奧又追出來,胸前抱著把爪子團成一團的深淵之龍。
“你給我等一下,我還是覺得不親自打一拳就沒法消氣!”
剛睡醒,她的金發還亂糟糟的,並隨著跑動在空中飛舞。她追著馬吉克跑出值班所。看兩人的影子消失後,奧芬放心地吹出一口氣。
“呼……”
他放開手,不再搖晃衛兵了。剛才這麽吵鬨也沒把老人喚醒,隻見他安詳地閉著眼,身子一動不動……
奧芬朝椅子下麵看去。長年支撐老人體重,已經微微變形的椅子下麵,有一攤小小的水窪。此刻,正有一滴水珠從椅子滴落到水窪裏。
那是一塊小小的,血漬。
依照出血量來看,隻有小刀切到手指那一點程度而已——血滴從老人腹部的傷口往外冒。從表麵上看,是創傷——奧芬覺得是小刀刺中後留下的傷口。本來應該流更多的血才對,現在沒有流那麽多,表示在受傷之前心臟就停止跳動了。是在被殺之前因恐懼導致的休克死亡嗎,還是說——
“用魔術在一開始就把內臟全部破壞了嗎。”
奧芬靜靜地自言自語。若是這樣的話,凶手是事先用魔術殺了衛兵,然後再拿刀刺屍體的。
看著這片血窪,他又呼出一口氣。他推斷,一開始的擔心,其原因就是這個。是血的氣味讓他睜眼的。馬吉克和克麗奧都感覺不到的,極微量的血的味道。
“混蛋。”
奧芬罵道。毫無意義——他在心中反複默念,毫無意義。這個老衛兵的死,實在毫無意義。
(毫無疑問是他殺……究竟是誰乾的這種事?)
老人的雙手環抱在腹部傷口上。粗糙的手指上布滿血跡,按壓在已經動不了的身體上。
(先不管動機,凶手到底用了什麽手段呢?同在一個值班所的我和馬吉克都沒有察覺,能在這種情況下殺掉一個人嗎?)
若是這樣——那這已經不是普通殺手能辦到的了。
(這是暗殺者乾的。而且,是個非常大膽的家夥。)
“到底怎麽回事?”
奧芬發出疑問,站起來。急躁地環視這個房間——他確認了這裏沒有任何打鬥的痕跡。是在衛兵睡著的時候下手的嗎,還是說根本沒來得及反應就被乾掉了?
不管怎麽說,奧芬毫無目標地東張西望,想找出這起殺人事件究竟有何意義。這裏和昨天所見的幾乎沒有變化,隻是一間雜亂的衛兵值班室。那瓶還沒喝完的酒,已經被喝光了。如果是為了竊取東西而來的話,那至少會把文件櫃翻亂才對,但卻沒有這樣的跡象。
“究竟出什麽事了——混賬,連人都被殺了,為何我卻一點都沒注意到?”
他急躁地吐出一句話。轉身看向牆壁——
他的動作突然停住了
“…………”
有意義。至少在一瞬間,他覺得有。
之前注意力一直都放在衛兵屍體上,所以一直都沒注意到……
老衛兵注視下的牆上,有一把染血的短劍——不會錯,就是凶器——插在那裏。刀刃上,他那條沾血的銀吊墜被特意掛在上麵。除此之外,還有一張紙片留在牆上。
奧芬一下緊張起來,緩緩說道:
“警告,嗎……?”
紙片上以流水般的字體寫著:要小心〈牙之塔〉。
◆◇◆◇◆
奇耶薩爾西瑪大陸的人類魔術士和龍種族之間的差別——用一句話概括,就是意義上的不同。
在遠古時期,龍種族直接從眾神那裏盜走了魔法的密儀,轉變成『魔術』。一直到距今數百年前,龍種族的其中之一曠野之龍和人類之間產下了混血的子孫,這就身負異能的人類被稱為魔術士——
事件發生的具體經過,以及時期都不儘相同,但原因都一樣,這也導致各自的意義和地位都無法等同。現在大陸上最繁盛的種族是人類,但按種族來計算,綜合『力量』上人類遠遠不及龍種族。
也有一些頭腦固執的魔術士不承認這些事實……
馬吉克發誓,如果哪天遇上這種人的話,一定要爭辯個清楚。他現在是全身焦黑的狀態。
(毫無疑問,那就是怪物……)
馬吉克牢騷不停。他在衛兵值班室外麵的路正中,窄窄的馬車道一直通向街區。天還很早,周圍灰蒙蒙的,森林的巨大樹乾將這裏包圍,泛起清幽的暗流。
趴在地上的馬吉克把眼角向上抬了抬——最先看到的就是那個再熟悉不過的運動鞋的鞋尖。
金發少女身穿睡衣,胸前抱著一隻小小的黑色野獸,她拿手戳戳它的鼻尖,表情一下嚴肅起來。
“馬吉克,我想問你個問題。”
“嗚啊……”
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求老天開開眼吧——
克麗奧繼續說:
“你為什麽要做那種蠢事?”
這個問題未免難度太大了,馬吉克想,剛才的祈禱一點用都沒有。
“要問為什麽的話……”
“為·什·麽!?”
克麗奧一點也不退讓。
(不如說,從沒見過她讓步的樣子。)
馬吉克抬起身子,想著這些事。克麗奧啪嗒啪嗒地向他走過來。從值班室後麵傳來一聲馬的嘶鳴。
“就是說。”
馬吉克本能地做出防禦動作。
“想撈點回報……之類的……”
“回報?”
克麗奧眼珠動了動,盯住他。馬吉克騷騷臉,說:
“也就是……總是被你使喚來使喚去,有點不爽,就……”
“……哦……”
克麗奧不停地用懷疑的眼神看他。馬吉克很是難堪——他感覺克麗奧現在的態度就是攻擊前的預備動作——趕忙朝後退。
“哦。”
克麗奧重複了一遍剛才的話,把小龍族放在左邊肩膀上,背朝他轉過身去了。小龍族趴壓在她肩膀上,兩對視線剛好平齊。
(奇怪……?)
雙腿略彎準備隨時逃跑的馬吉克疑惑地定在原地。按照往常,克麗奧的正式攻擊早就應該開始了。
克麗奧就像事情已經結束了那樣,理都不理他。隻是朝衛兵值班室的方向望來望去。這樣反而更加詭異,馬吉克張嘴說:
“喂,喂……”
“…………”
克麗奧沒有半句回應。連個動作都沒有。
她反而像自言自語一樣地喊道:
“奧芬——”
“哎?”
“奧芬。你在乾嘛?”
“…………”
馬吉克一言不發,茫然地看著克麗奧的後腦勺。深淵之龍像貓那樣在用爪子洗臉。馬吉克想了想。
(她該不會是想,等到和師父會和之後再進行新一輪攻擊吧——)
但看上去不像那樣。他弱弱地開口說:
“師父他……總覺得有點不對勁。具體的說不上來……他好像在隱瞞什麽。”
“從很早以前就這樣了。你沒注意到嗎?”
她氣呼呼地說。怎麽了怎麽了,馬吉克心裏不耐煩地默念著。真受不了她的生氣模式,馬吉克又說:
“我隻是說『好像』。再說了,師父有什麽必要對我們隱瞞呢?”
“……啦……”
這句話幾乎一點都沒聽清。她隻有半張臉朝這裏轉了轉,隻看到她的嘴在動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