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聯璧宜家(1 / 2)

浮圖塔 尤四姐 2121 字 5小時前








他換好了油稠衣,大約早就有準備了吧!上馬拿灰鼠皮披風裹住她,一抖韁繩,那馬四足發力狂奔起來。音樓頭一回給扔在馬背上,被顛得找不著北,又怕掉下去,死死摟住了他的腰駭然道:“黑燈瞎火的,咱們上哪兒去?”

他戴著幕籬,麵紗下的臉一團模糊,唯見一張嫣紅的唇,在雪地反射的藍光下慢慢仰了起來。

“如果能一直走,就這樣走出北京城、走出大鄴,該有多好!”他要控製馬韁,分不出手來抱她,隻能低頭親她的額角,“冷不冷?堅持一會兒就到了。”

不知道他在打什麼算盤,音樓也不多言,把手鑲進他的玉帶裡,可以觸摸到他的體溫。

走出西海子仿佛逃出了牢籠,暫時脫離那片皇城,心頭不急躁,信馬由韁也很愜意。他把速度放緩,這樣的月令這樣的時辰,老百姓都關門閉戶了。他們從石板路上經過,沒有見到行人,唯見萬家燈火。

就著路旁高懸的燈籠光看她,“今兒精心打扮過麼?”

她有點不好意思,嘟囔了句,“不是要見你嘛!”

他笑著歎了口氣,“打扮得這麼漂亮,萬一叫皇上動了心思怎麼辦?”

她倒是從沒往那上頭想,隻道:“他如今有音閣,不會瞧上我的。音閣比我漂亮,皇上隻愛美人兒。”

他的下頜在她頭頂上蹭了蹭,“何必妄自菲薄,在我眼裡你比她漂亮多了。人有一顆乾淨的心,由裡到外都透著美。她心腸不好,不管多漂亮都是爛了根的芍藥,有種腐朽發黴的味道。”

這人嘴甜,說起情話來也一套一套的。她嬌憨把臉貼在他胸前,“看你把人家說成這樣!不過音閣這回的算盤打得有些大了,難不成真的想做皇後麼?”

“那就要看皇上對她的感情有多深了。”他夷然望四周光景,曼聲道,“她畢竟在中秋宴上露過臉,滿朝文武誰不知道她的出處?她身份尷尬地位低,一下子做皇後不容易。我料著是不是會效法漢武帝時期的衛皇後,先進宮充宮女,往上報了孕脈晉個妃位,等生了皇子再封後。飯總要一口一口吃,所以她得耐得下性子來。要是攛掇著皇上想一蹴而就,恐怕弄巧成拙。”

她唔了聲,遺憾地喃喃:“我本來想把位置讓給她的,可惜人家如今瞧不上。”

他聽了笑道:“你這腦袋瓜就想出這點主意來?彆說她不答應和你換回來,就是答應了,皇上也不會首肯。畢竟是做皇帝的人,孰輕孰重心裡有計較。他可以揮霍,可以荒唐,但是絕對不會丟了根基,你當他傻麼?”

她噘嘴不大痛快,“他如今一心向道了,腦子怎麼還沒糊塗?”

“他隻想長生不老做神仙罷了,離傻還有程子路呢!不過仙丹服多了,哪天突然暴斃倒有可能……”他捏捏她的鼻尖,唇角挑得越發高了,“你也是個沒出息的,隻等人家糊塗了才敢跟人較量麼?”

她是傻,早就傻得出名了。她從沒想過要拔尖,情願窩窩囊囊地活著,即便這樣還有人要來坑害她,要是太過精明張狂,不知要給他多添多少麻煩!

“你喜歡我變得厲害些?”她仰著臉問他,“自從跟我有了牽扯,你覺得累麼?”

披風緊緊包住她的身體,隻露出一張娟秀的臉。他低頭審視她,她的眼神看起來可憐巴巴,裡頭隱約夾帶恐懼。大約怕他會厭煩,語氣變也得小心翼翼。他怎麼同她細述滿腔的愛意呢!隻能告訴她,“我不累,你的這點小事同我政務上遇見的麻煩比起來算得了什麼?如果有一天你變得像榮安皇後一樣,那才是真正叫人失望的。你聽我說,守住你的一畝三分地,不惹事不怕事,做到這樣就足夠了。如果有誰存心和你過不去,你不能像音閣那樣硬著頭皮頂撞,吃些啞巴虧,回頭我來替你出氣。”說著笑起來,“關於這點,咱們之前分工合作得天衣無縫,往後也要保持。音閣今天是運道好,遇見的張皇後膽子不及榮安皇後大。要不當真打死了,她名義上隻是南苑王的妾,誰還能大張旗鼓說皇後害死了皇嗣麼?命是撿著了,臉上卻挨了兩巴掌,何苦受那皮肉苦!”

音樓道:“我也覺得她太莽撞了,皇後留了她一條命,沒想到後頭弄出這麼多的波折來。”彆人的事談起來也沒意思,她回首張望,這條道似乎不是通往提督府,冰天雪地的,要帶她上哪兒去呢?

“咱們這麼走,不怕被西廠的人刺探到麼?萬一於尊到皇上跟前回稟怎麼辦?”

“於尊早就蹦躂不動了,留他到現在就是要他籌錢。現如今差事辦完了,他也沒有再存在下去的必要了。明兒一早皇上祭天我就打發人去收拾他,下了昭獄剝皮抽筋砍手腳,全看我的意思。”怕嚇著她,忙換了個話題道,“你不是問上哪兒去嗎,我帶你去西四牌樓,那裡有間屋子,是當初拿肖鐸的淨身銀子和月俸買下的。後來死的死、進宮的進宮,那地方就一直空關著。上個月我想起來叫人去收拾了下,其實對於我來說,錦繡繁華都看遍了,提督府再氣派,不過是個落腳點,不是真正的家。”

馬蹄噠噠進了一條小胡同,胡同曲裡拐彎,有個形象的名字叫羊腸胡同。到了一家小四合院前停下來,他抱她下馬,她站在門前看,的確是個窮地方,窄窄的門臉兒,牆上嵌了小碑,豪氣萬丈寫著“泰山石敢當”。

他推門讓她進去,自己把馬牽進了院子。

院子也是個小院,人多點兒可能騰挪不過來。他看她愣愣的,笑道:“這還是重新布置過的,換了屋頂粉刷了牆麵。原來是個土坯,不小心一蹭就一身泥。”拉了她的手往正屋裡去,屋裡點著油燈燒著炭盆,打起門簾一股暖意撲麵而來,“我早早讓底下人來布置了,否則進門再一樣樣張羅,非得凍死不可。”一頭說一頭替她搓手,讓她到炕上坐下,自己去拎吊子斟茶讓她暖身。

沒有下人伺候,隻有他們兩個人獨處,他忙裡忙外的,撇開那身錦衣華服,看著真像個居家過日子的男人。音樓捧著茶盞抿嘴笑,多難得啊,遇上這麼好的機緣。他們在豪庭廣廈裡住著不得親近,到了這茅屋陋室,似乎心都貼在一塊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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