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彆時花儘(1 / 2)

浮圖塔 尤四姐 2264 字 5小時前








皇帝知道她不痛快,不痛快又怎麼樣?既然詔命已經下了,她就得踏踏實實做他的皇後,這輩子沒他的令兒,不能走出後宮半步!

不過劍拔弩張畢竟不好,他得保持風度,狀似不經意道:“朕聽說你喜歡梨花,提督府的梨樹好,新挪了地方照樣花繁葉茂,搬進坤寧宮來一定也能成。”

他是有意敲打她,讓她知道她和肖鐸的過往他都有數麼?音樓搖頭道:“挪一回也許能活,挪二回必定會死。樹木和人一樣,有的地方能適應,有的地方不能。宮裡的基石打得那麼厚,它的根須穿不透,早晚會枯死的。”

“是麼……”他表情平靜,負手道,“說得有些道理,既然你不喜歡,那就作罷了。原先想過讓你住承乾宮,那裡梨樹是紫禁城裡頂有名的,可礙著祖製,正宮還是得居坤寧宮。”他側過頭,朝永祥門上看了一眼,“再說那宮不吉利,邵貴妃和榮王都死在那裡,是誰的手筆,你知道麼?”

她嘲諷地勾了勾唇角,“皇上為王時便運籌帷幄,宮裡誰生誰死,都是皇上說了算。”

他嗯了聲,並沒有生氣,“這話在點子上,萬事皆有定數,要不是當初朕下令留你,這會兒你應該躺在地宮裡,也許腐爛了,隻剩一捧屍骨。”他玩味地打量她,“老天待朕不薄,朕留對了人,掙來一個皇後。音樓,你這輩子要陪著朕到地老天荒了,將來就是入皇陵,朕的身邊也有你一席之地,你高興麼?”

高興個鬼!她咬牙看著他,恨不得撲上去和他拚命。他斬斷了她所有的夢想,活著和死了有什麼區彆?她不明白,什麼促使他非要封她為後,就算為了牽製肖鐸,她人在妃位也是一樣。如果說他是真的愛她……她簡直要笑出來,自己這麼傻,也隻有那個感情同樣幼稚的肖廠公會看上她。愛情對皇帝來說是生活中不可或缺的部分,他早就修煉成精了,就憑區區的她,怎麼能入他的眼?

“我沒有選擇的權利,您在冊封之前沒有問過我的意思,到現在說高不高興,沒有任何意義。”她不在乎是不是頂撞了他,如果這樣能讓他申斥她,甚至禁她的足,反倒如了她的意了。

皇帝歎了口氣,“現在還是大正月裡,天兒冷,沒的著了涼,進去說話吧!夫妻本是一體,這麼爭鋒相對什麼意思呢!”他來牽她的手,她掙了掙,他攥緊了不放,她沒辦法了,隻得被他拉進了殿裡。

坤寧宮裡陳設奢華,不說那些紫檀的大小件,就說多寶格裡的青玉執壺、漢玉璧磬、象牙水盛,也是形形色|色叫人眼花繚亂。大鄴時至今日,早就忘了天下初定時的簡樸作風。鳳子龍孫們習慣了驕奢淫逸的生活,細微處見真章,地罩上懸掛整幅的金壽字妝緞,那種料子是禦用,一匹抵得上老百姓一家子半年的嚼穀。

音樓踏進這樣的環境,渾身上下不舒稱。她也不坐,隻立在那裡,滿滿都是敵對的情緒。

皇帝不傻,他都瞧得出來,不過並不急於戳破她,理了理袖子囑咐崇茂:“晚膳在皇後宮裡用,你打發人同國師說一聲,朕今兒疲懶,就不過西苑了。打坐的事兒來日方長,不急於一時。今天是皇後的喜日子,朕留宿坤寧宮。把簷下站班兒的都撤了,朕要和皇後說說體己話。”

音樓聽聞他要在坤寧宮過夜暗自焦躁,愕著兩眼道:“奴婢身上不好,恐怕不能侍候皇上。”

殿裡侍立的人都撤了出去,偌大的進深,冰冷的擺設,還有蹙眉相望的兩個人。

皇帝的脾氣雖好,也不能容忍她一再違逆。手裡把玩的玉石往炕桌上一拍,寒聲道:“是嗎?你說不好,朕倒是興致高昂。你自入宮以來隻侍寢一回,如今做了皇後,仍舊這個樣子似乎說不過去。帝王家最要緊一宗就是皇嗣,皇嗣是什麼?是將來挑起大鄴江山的中流砥柱!你身為皇後,無所出總歸不好。雖說音閣生了兒子會過繼到你名下,但那畢竟不是自己骨肉,隔著一層,朕最明白其中苦處。”

他說起音閣,愈發叫人憎惡他的險惡用心,“音閣懷著龍種,你把她嫁給彆人,不覺得愧對她嗎?”

他形容兒傲慢,轉過臉道:“朕彆樣上補償她就是了,她配的男人不過區區六品小吏,朕抬舉他,給他官做,音閣受封誥命,照樣錦衣玉食。原本讓她進宮也不難,可既然封你為後,少不得犧牲一個她了。對朕來說,最要緊的是皇後,旁的人再了得,也是玩過了就撂。”他起身,試著攏她的雙肩,“音樓,朕從頭一回見你就喜歡你,本以為是一時新鮮,沒想到牽腸掛肚了那麼久。你從南京回來,病得那模樣,朕在噦鸞宮照料你,也許你不覺得什麼,朕的心境卻和以往大不同……求之不得,輾轉反側,天下男人的通病。不管以前怎麼樣,現在你是大鄴的皇後,該定下心來了。皇後與朕同體,這家國天下也有你的一半,夫貴妻榮的道理你懂麼?”

她當然懂,可是她心裡認定的丈夫不是他,所謂的榮不榮也就和她沒有關係了。他不過是要利用她,說得這麼冠冕堂皇,有意思麼?

“做皇後非我所願,後宮多的是淑德含章的宮妃,她們裡頭哪個都比我強。”她歎了口氣道,“既然詔命下了,短時間內再更改,弄得兒戲似的。這銜兒我先受著,皇上可以再覓人選,過陣子廢後重立也未為不可。”

“若朕就是要定了你這個皇後,又當如何?”他冷笑道,“你大約忘了自己的身份了,你是朕的女人,朕要你為後還是為婢,由朕說了算。朕的皇後就這樣不值錢?多少人想當沒那份福氣,你倒好,不屑一顧,到底是為了什麼?難道你心裡有人,叫你有這底氣來違抗朕的聖旨?”

她心跳大作,終於點到這上頭來了,他裝不知道,自己當然要矢口否認。其實彼此心裡都明白,那是個傷疤,揭開了就要麵對血淋淋的事實。

皇帝忍得夠久了,這個不知好歹的女人,給她三分顏色就開起染坊來了。今兒索性和她挑明,給她抻抻筋骨,免得她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了。

她到底有些慌張,抵賴也顯得底氣不足。他一把扽住了她的腕子,切齒道:“彆以為朕不知道你們的把戲,肖鐸再好,一個太監,能給你什麼?深宮寂寞,你和他走得近些,朕心裡不稱意,也還是包涵了,誰知越是這樣,越縱得你無法無天了。今天冊封你,你非但不知感恩還衝朕做臉子,誰給你的膽子?你彆忘了朕才是一國之君,所有人的體麵都是朕給的。奴才儘忠儘職,朕是個寬宏的好主子,宰相門前還七品官呢,朕倚重的人,朕願意叫他萬萬人之上。可朕也是有底限的,不要觸怒朕,否則莫說一個東廠提督,就是個鎮國大將軍,朕要他的命,照樣易如反掌。你知道魏忠賢麼?魏爺、九千歲,何等的風光不可一世!最後倒台,不過一份彈劾奏疏一道敕令,在個小旅店裡痛飲到四更,最後一根麻繩上吊自儘了。”他狠狠盯著她,“怎麼?你也想讓肖鐸步他的後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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