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暗塵隨馬去(2 / 2)

我刀破長風 曉山塘 2905 字 14小時前






“義父是我害死的!”陳玉涵雙手作掌,屈指呈喇叭狀,靠在嘴邊,大聲喊了出來。

蕭楚瑜的笑容,驀地僵在了臉上。

陳玉涵看見他的神情,再也按捺不住,霎時之間,淚如泉湧。

“你……能不能再說一遍?”蕭楚瑜唇齒微微顫抖。

陳玉涵放下手,搖頭苦笑,眼淚依舊止不住下落:“是我……是我親手殺了義父。”

蕭楚瑜雖沒能聽清她的話,卻隱約從唇形動作看了出來,她說的是什麽。

路人皆沉浸在這節日的喜悅氛圍裏,沒有一個人留意到他們。直到夜市將儘,火冷燈稀。

富貴人家的公子姑娘騎著馬穿過大路,揚起一地塵埃。

蕭楚瑜終於回過神來,失魂落魄轉過身去,身形也變得頹然。

“大哥……”陳玉涵上前一步,卻被他伸手擋在身後。

蕭楚瑜闔目深吸一口氣,卻不言語。

陳玉涵咬咬牙,道:“我沒有騙你。是義父告訴我,他殺了我爹……”

“怎麽可能?”蕭楚瑜的話,音調雖不高亢,可話裏的每一個字,都是緊緊咬著牙說出口。

“這不重要了。”陳玉涵道,“是我殺了他,為我爹報仇。”

“那宅子裏那麽多條人命呢?”蕭楚瑜眼底的光漸漸散去,變得空洞而呆滯。

“隻差你一個,因為我知道你不會殺我。”陳玉涵咬咬唇,仿佛下了很大決心似的,對他說道。

“你確定嗎?”蕭楚瑜說出這四個字,每一聲都支離破碎,高低不穩,難連成句。

他側身回頭,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

可他也看得懂陳玉涵黯如死灰的眼神。良久,他絕望閉目,嗤笑出聲。可這笑容,卻像極了哭,充滿苦澀。二十年的相依相伴,本以為眼前之人,已是餘生唯一,卻不想,如今這孤苦伶仃的處境,正是拜她所賜。

陳玉涵瞳底凝滿淚水,盈盈倒映出眼前人的麵容,淚水順著臉頰滑落,滴入河麵,激起漣漪散逸,渙散開的光影重新堆積,照出的卻是孤寂寂的夜空。

夜色已深,人潮散儘,秦淮河麵靜如眼波,河上的畫舫也都已歸去。坐在河堤的淩無非扭頭看了一眼靠在他肩頭沉沉睡去的沈星遙,不自覺發出一聲嘆息。

也不知過了多久,沈星遙緩緩睜開雙眼,瞥見身上蓋的氅衣,這才想起,他們原是坐在這裏看燈、看煙火,自己竟不知不覺睡了過去。她坐直身子,摸了摸淩無非的手,隻覺一陣冰涼,便忙將氅衣遞過去道:“穿上吧,別著涼。”

淩無非點點頭,扶著她一道起身,方才接過氅衣披上,道:“該回去了。”

二人回到鳴風堂,問過寧纓才知道,蕭、陳二人早已歸來。個中細節,秦秋寒不曾透露,她們幾個也毫不知情,隻是覺得二人高高興興出去,回來卻是一人在前、一人在後,神情冷淡,落寞疏離,古怪不已。

寧纓好奇心重,為顧及陳玉涵顏麵,沈星遙便忙找了個由頭把她拉走,去了別處。淩無非無奈搖頭,正待轉身回房,卻聽到蕭楚瑜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回來了?”

淩無非不答,轉身看見蕭楚瑜正站在連接兩間院子的拱門下,便朝他走了過去。

“有些話,能不能問問你?”蕭楚瑜語調平靜,眼底卻似乎壓抑著某種心緒。

“當然。”淩無非點頭,在他跟前站定。

蕭楚瑜不言,等到院子裏再無第三個人,方開口道:“她說的話,都是真的嗎?”

“她怎麽說的?”淩無非道。

“她說,是他殺了我父親和那些家仆。”蕭楚瑜道,“全為私人恩怨,為父報仇。”

“她真這麽說?”淩無非眼中飛快掠過一絲詫異,半晌,忽地領悟,便點點頭道:“她說是便是吧。”

“你什麽意思?”蕭楚瑜眉心一緊,“這次出門,你們到底遇上了什麽?”

“這個……”淩無非稍加思索,道,“我暫時還不能告訴你。”

“為何?”蕭楚瑜攥緊了拳。

淩無非搖了搖頭,轉身走開。蕭楚瑜哪肯甘心,當即上前伸手取他右肩,卻被他輕而易舉躲閃開去。

一時之間,憤怒、悲傷、羞愧、震驚一齊湧上心頭,令他心頭鬱結,竟猛地嘔出一口鮮血。

淩無非察覺異樣,連忙轉身,一臉詫異地望著他摔倒在地,便忙喚了人來幫忙,將人扶回房內。

未免驚動更多人,淩無非隻喚人去通知了秦秋寒、沈星遙與陳玉涵等人。

見陳玉涵滿心焦灼跑來,淩無非立刻伸手,將她攔下,詫異問道:“你為何要把所有罪責攬下來?不想知道真相了嗎?”

陳玉涵一時語塞:“我……”

“你是不是希望用這種方式,讓他早做決斷?”沈星遙問道。

“可這麽一來根本說不通,”淩無非道,“李溫雇過殺手,這他是知道的,而且玕琪行刺時還問過星遙她是不是陳玉涵,這顯然同你沒有關係。”

“對啊……我怎麽沒想到……”陳玉涵急得落下淚來,“可我能怎麽辦呢?他要是知道還有李溫從中作梗,就更不知道該拿我怎麽辦了……”

“可就算你不說,他也總會知道的。”沈星遙道,“蕭辰為何要殺陳光霽,又或是說,到底是不是蕭辰殺了陳光霽?這些事,他絕不可能毫不理會。”

“陳姑娘。”秦秋寒上前一步,道,“我倒是覺得,你現在最好不要見他。無非同星遙也是,都先回去休息。再有何事,我會叫人通知你們。”

“那他現在的情形……”陳玉涵仍舊不放心。

“隻是一時鬱結,當無大礙。”秦秋寒道。

陳玉涵咬了咬唇,隔著房門朝裏邊望了一眼,雖然什麽也看不到,卻稍稍安了些心,遲疑站了一會兒,方轉身離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