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野外露宿一夜,第二日便進了相州城。正值一大清早,街邊的鋪子都未開門,沈星遙走到一間茶鋪外停下,卻突然瞥見街角站著幾名小廝打扮的人,正竊竊私語,模樣隱約有幾分熟悉。
沈星遙蹙眉回想,驀地發覺,這些人似乎曾在雲夢山見過,像是這幾日鬨劇發生之後,那些前來觀看比武大典的賓客傳書召來的親隨弟子。
如此看來,這些人當也是衝著淩無非來的。
沈星遙意識到不妙,立刻退後幾步,身形隱於圍牆之後,仔細觀察著這些人的舉動。
“那小子中了毒,應當不會走遠,咱們這麽著……這麽著……聽明白了沒有?”
沈星遙聽力再好,隔著如此遠的距離,也著實聽不清楚這些人的耳語,然而她心下明了,倘若要找的人就在相州,她無論如何也得搶先一步,才不至於讓淩無非陷入危機。
而她不知道的是,淩無非早已混進本地富戶的府邸之中,充當傭工,以此躲避即將到來的追殺。
這日,他照常同那些傭工一起來到園子裏。那幾名傭工自知曉了主人家對他的特殊待遇後便羨慕不已,每日上工都找機會湊到他身旁東拉西扯。
到了午間,春草送來飯食,擺手招呼傭工用飯,一個個端到手裏,卻唯獨漏了淩無非,直接從他眼前走過,把手裏的饅頭遞給下一個傭工。
淩無非也不計較,便即起身自己去取,然而才將饅頭拿在手裏,卻被回轉身來的春草撞了個滿懷,還沒來得及拿穩的饅頭當即掉在地上,滾了一圈,臟成個灰煤球。
“自己拿不穩,就別怪我。”春草說完,白了他一眼便轉身走開。淩無非見狀,隻淡淡笑了笑,俯身拾起饅頭,剝開外層的麵皮,留下乾淨的部分,咬了一口。
“哎,”一旁那名叫陳二的傭工湊了過來,用胳膊肘戳了戳他,問道,“這春草姑娘怎麽這麽討厭你?”
“不知道。”淩無非搖頭一笑,不以為意。
“你性子真好,”陳二說道,“昨天主人家給每個人發賞錢,她也故意不給你,換了是我,早抽她了。”
“你很缺錢嗎?”淩無非問道。
“廢話,誰他娘的不缺錢吶?”陳二白了他一眼,道。
淩無非聽到這話,眉心微微一動,隨即將他拉到一邊坐下,道:“我若給你五貫,你能不能出去幫我打聽個人?”
“五貫?”陳二笑得差點把嘴裏嚼了一半的饅頭噴出來,指著他笑道,“你哪來的五貫?咱們就算在這乾滿三個月,也隻能拿到兩百文錢,五貫?你做夢呢?”
淩無非一言不發,從懷中取出一張麵值五貫的飛錢,遞到他眼前。陳二一見,眼睛都直了,一把將那飛錢奪了下來,湊到他耳邊,小聲問道:“你哪來的這麽多錢,該不會是從主人家偷……”
“你想哪去了?這是江南的六合紙,金陵才有的賃證。”淩無非道。
“我的娘哎,你這麽有錢,還來這跟咱們搶活乾?”陳二低呼道。
“別廢話,你幫不幫我?”淩無非問道。
“幫,幫,當然幫……”陳二一麵將錢揣回兜裏,一麵說道,“咋幫?”
淩無非從懷中掏出一塊白玉殘料,正是當初打造鈴鐺時所剩的餘料。他將餘料塞到陳二手中,道:“你去街上,隻要遇見漂亮姑娘,就問她肯不肯出五十貫買下這塊玉料。”
“這玩意能值五十貫?”陳二愣道。
“不值,頂多十貫。”淩無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