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人在行雲裏(2 / 2)

我刀破長風 曉山塘 3378 字 13小時前






“又不是殺人越貨,奸淫擄掠,怎麽能叫齷齪?”桑洵伸手掩口,故作無辜之狀。

“的確,未出人命,不算是天大的事。”沈星遙道,“可我是個妖女嘛,不殺幾個人,哪裏對得起那些英雄豪傑對我的期待?”

“哎呀,那你就更不該殺我了。”桑洵上前幾步,見葉驚寒眼中俱是敵意,便又停了下來,把扇一合,指指沈星遙道,“身為妖女,你當殺的,應是那些個自稱英雄豪傑之人,不然,豈不是就同他們成了一路貨色?”

“倒也有理。”沈星遙搖頭,笑中帶苦。

“人啊,總是這麽正兒八經的,就沒意思了。”桑洵扭頭望著草地間星星點點的野花,道,“真是好看,又可憐。”

這話也不知是在說那些野花,還是在說別的什麽人。

“你到底來這乾什麽的?”葉驚寒再也按捺不住心頭疑惑,開口問道,“原不是……”

“原是幫宗主打聽檀奇所在……哦不,幫宗主,我哪有那麽大的麵子。”桑洵笑意漸冷,“如今是想邀功不成,平安無事回去,又得被人當做奸細,就隻好在這山裏飄來蕩去。”

“你是說,你打聽到了檀奇的所在,打算協助方無名,一舉剿滅他的老巢?”葉驚寒若有所思,“那為何隻有你來?”

“我原也以為不止我一人,誰知到了此地才發現被人放了鴿子。”桑洵搖扇,用那一貫輕飄飄的笑意掩飾著眸底悵然,“要我身先士卒,要我試探深淺,我他娘的,怎麽就真信了他的話……哈哈哈……”

“真是一個比一個倒黴。”沈星遙回轉身去,正待走開,卻覺心口再次傳來劇痛,一個踉蹌跌倒在地。

葉驚寒即刻上前攙扶,仍舊被她推到一旁。

“這是怎麽了?”桑洵好奇探頭。

“她中了五行煞。”葉驚寒連看都不看他一眼道。

“五行煞?”桑洵若有所思,“聽聞那東西隻有施術之人可解。不過……這丫頭不是天玄教的人嘛?聽聞天玄教門人,個個神通廣大,能行常人不可行之事,竟還會被這五行煞給困住?”

“你說夠了沒有?”沈星遙沉聲喝道。

“罷了,反正不關我的事。”桑洵一麵自顧自朝前走著,一麵說道,“來來去去、生生死死,因果早有注定,瞎操個什麽心呢……”

他說著這話,漸行漸遠,輕飄飄的,好似散在了風裏。

沈星遙斜倚著樹,過了許久,待得心口那陣劇痛之感慢慢消退下去,方拖著筋疲力儘的身子,慢慢走下山麓。葉驚寒始終跟在她身後,半步不敢離開。

二人到了山腳下的縣城內,尋了間客舍落腳,也趁著這個機會,好好換了身衣裳,整整齊齊打理一番。到了黃昏,暮雲西沉,沈星遙坐在窗前,看著萬裏雲霞,心頭忽地湧起一陣憂傷,前些日子在雨中彷徨的那種脆弱無助之感再度湧上心頭。

殊不知,千裏之外的流湘澗,淩無非正扶著牆麵,艱難站起身來,走到窗邊,望著漫天紅雲,凝神深思。

“花不儘,柳無窮。別來歡事少人同。”柳無相悠長的話音從不遠處傳來,“憑誰問取歸雲信,今在巫山第幾峰?”

淩無非聽到這話,不禁一愣,探頭望向窗外,隻見柳無相不緊不慢從花叢間走來,將窗扇拉開至最大的角度,笑吟吟打量他一番,道:“果真比我預想得更早,不過就算要出門,一路上也仍需調理,多休息,少行路,不然成了跛子,站在那小丫頭身旁,哪還襯得上她?”

“前輩的意思是,我能出門了?”淩無非眼前一亮。

“哎,還得等兩天,”柳無相道,“都過去這麽久了,也不急於一時。你身子穩健,才能更好地照顧她不是?”

淩無非聞言,眸子裏的光又黯淡了幾分,沉默許久,方點了點頭。

流湘澗裏,暮去朝來。

雲台山的夜卻漫長得很。

沈星遙因五行煞之故,每每睡去,都因臟腑突如其來的劇痛而驚醒,折騰到了快五更天,已是力倦神疲,不堪重負。她勉力支著身子,坐了起來,卻覺腹中空空,饑餓不已,便強撐著站了起來,拉開房門,扶著欄杆向下望去。

可這個時辰,天色不過蒙蒙亮,客舍還未生火,哪裏會有吃食?

不知怎的,她的心底忽然湧起一陣強烈的不安,鬼使神差便回到房裏,取了玉塵便走。縣城裏的街道上空無一人,所見儘是蕭索。沈星遙一路左右張望著,跌跌撞撞穿過街道,卻突然看見幾個人影站在街道儘頭,為首之人,竟是玉華門的華洋。

“華師兄,根據消息,應當就是這裏沒錯了。”一名少年弟子手中拿著一張圖紙,對華洋說道,“那人畫得不像,不過根據描述,應當就是她不會錯。”

“那就更不能掉以輕心了,”一旁的另一名女弟子道,“照掌門所言,隻有生擒回去,才能問出有用的消息。聽聞那妖女武功絕頂,咱們須得想個計策,才好確保萬無一失。”

“想什麽計策?你這就是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先前說話的那名少年道,“你又不曾親眼見過她出手,怎就知道她有絕頂的身手?”

“我們是沒見過,可李師兄見過呀。”少女不服氣道,“聽說上回在玄靈寺,那妖女僅憑一刀一劍便殺出重圍,從頭至尾都毫發無傷,這哪裏是等閒之輩。”

“李師兄說?又是‘李師兄說’,李師兄那麽有本事,怎麽不親自來?”少年白了她一眼,道。

“那還不是因為陸師姐受傷以後,一直病懨懨的,不能出門嗎?”少女說道,“說起來,自從陸師姐受傷以後,師兄就像變了個人似的,成日黏著師姐,胸無大誌,連掌門之位都不爭了……”

“盧勝玉,你可不要瞎想。”少年上前一步道,“成天這麽惦記著別人的事,當心以後嫁不出去……”

“好了,別扯遠了。”華洋按下少年肩頭,道,“莊駿、勝玉,你們兩個,到附近去看看,那沈星遙不遠千裏跑來這雲台山,說不準正是回了她的藏身之所,不可掉以輕心。”

莊駿同盧勝玉二人聽了他的話,相互瞪了一眼,隻好都閉上了嘴,各自散開尋人去了。

沈星遙背靠一麵老牆,藏起身形,捂著剛剛發作過五行煞的小腹,深深吸了口氣。她不知這幾人來此,是否懷了殺機,隻能小心謹慎行事。待得幾人儘數走遠,方縱步離開。

然而到了城門前,她才瞧見那還聚著好幾名玉華門的弟子。除了那些人外,還有一名膚色黝黑的少年,少年身後背著一把長約一人高,寬近半尺的重劍,瞧著頗為眼生。沈星遙眉心微微一沉,卻忽然被人按住了手,一抬眼,卻瞧見葉驚寒站在自己眼前。

“不聲不響便走了?”葉驚寒蹙眉,神情嚴肅道,“你身上的五行煞還沒解,真以為自己可以以一敵百,不要命了嗎?”

“葉驚寒,”沈星遙直截了當道,“你要是一輩子都找不到檀奇的要的東西,我還得一直這麽跟在你身邊不成?”

“那也得等過了眼下這關再說。”葉驚寒示意她看向城門口,指著那名膚色黝黑的少年人道,“那人叫做衛椼,是飛鴻門掌門衛柯的同胞兄弟。二十年前,他們的父親衛人傑也曾參與圍剿天玄教,並在那一戰中喪命,當時衛家兄弟尚在腹中,也是近幾年才創立的飛鴻門。”

他看了沈星遙一眼,繼續說道:“別看這飛鴻門無所建樹,那掌門衛柯,也的確武功平平。但這衛椼自幼在漠北習武,拜過不少名師,實力不容小覷,他們兄弟二人與天玄教又有血海深仇,若打上照麵,少不了一場惡鬥。你若未中五行煞,尚且好說,可現在這副模樣,一旦與他對上,誰生誰死可就不知道了。”

“他為何會與玉華門的弟子同來?其他門派呢?”沈星遙不解道,“如此說來,知道我眼下行蹤的人並不多。若不早些離開這裏,隻怕來的人會越來越多。”

“先不管這些,換條路走。”葉驚寒不由分說拉過她的手,一路避開搜尋,然而穿過幾條巷道後,卻發現前方道路兩頭皆有玉華門的弟子來回走動搜尋,一頭是莊駿與兩名少年弟子,另一頭則是華洋。

葉驚寒略一沉默,鬆了拉著沈星遙的手,在她眼前攤開手心,道:“你身上有沒有帕子,或是其他東西?我幫你引開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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