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身墮無儘塵(1 / 2)

我刀破長風 曉山塘 2861 字 7小時前






第十五章身墮無儘塵

青葵心下明了,如今薛良玉帶人殺來,原因雖難深究,但定是打算將白菰村上下通通滅口。

而她這點本事,還遠遠不夠,若與三人分道揚鑣,她決計護不住剩下的村民,甚至連自己的性命,都未必保得住。

可那些村民群情激奮,始終認定今日這場災難的源頭,就是沈星遙等三人,也認定隻要遠離了他們幾個,便能不再受苦。因此,從村內到村外,他們始終爭執不休,更有過激者,要幾人以命相抵,索求“公道”。

麵對這幫無知者的喧嘩,淩無非始終冷著臉,一言不發。隻有陸靖玄還耐著性子,細心同他們解釋。

可明白事理,能夠被他說動的,隻有那麽兩三個人,何況一個個都心誌不堅,風吹兩邊倒。

“他們籌謀多年,如今來犯,必已做好萬全準備。”青葵嘆了口氣,道,“我們大家,本也該是一條心的。”

“要真是一條心,他們就不該把人帶進來!”說話的是個壯年漢子,妻兒都已在釣魂叟等人手下喪生,如今悲痛欲絕,滿心怨憤,正無處出氣,聽到青葵的話,立刻悲從中來,嘶吼出聲。

淩無非懷抱沈星遙坐在一旁的土坡上,用沾了水的帕子小心拭淨她手臉血汙,不動聲色聽著這些話,眼波凝滯不動,猶如一潭死水。

“他們說的那些話,我們根本就聽不懂。”一名老婆婆拄著拐杖站了起來。

她的女兒,曾經是被擄去天玄教的聖女,當年得張素知幫助,被救了回來。青葵也迅速聯絡上了這些家眷,一齊帶來羅剎鬼境,隱居在此。

“我們一家,過著好好的日子,就因為有人要抓我的女兒,非得來到這裏生活。”老婆婆道,“我們隻不過是平頭百姓,又犯了什麽錯?非得要遭這麽多罪過?”

陸靖玄聞言,搖頭嘆息。

“當年村長對我說,有位女俠救了我的女兒。可我沒見過那個人。”老婆婆繼續說道,“前幾天,她又指著這位姑娘說是那位女俠的孩子,要我們接納她在村子裏,還希望我的女兒能夠出麵,證明那位女俠沒有害過人。”

“可她們都是誰啊?無親無故的,還帶來這麽多災禍。”老婆婆說著,忽然麵露恐懼,發出一陣顫抖,“我們沒你們那些本事,走南闖北,四處救人。我們就想好好生活,又做錯了什麽?”

“韓媽媽,你若是如此說,可就……”青葵話到一半,突然語塞。

“哪有那麽巧的事?”老婆婆拄著拐杖,走到青葵身邊,道,“什麽壞事都找來我們身上,我們得罪了誰,又可曾做過傷天害理的事?當初他們說抓人就抓人,差點毀了我的女兒。如今又來了這麽幾個莫名其妙的人,害得我們一家死的死,散的散……村長,你怎麽能夠就憑一張臉,便斷定他們是好人?明明是從他們進了村子開始,才有人被殺……明明就是見到他們以後,我們才不得安生,你現在還要我們跟著他們走?這……這不是逼我們去死嗎?”

“她都傷成這樣,你還疑心我們有所欺瞞?”淩無非眼色黯淡如死灰,冷不丁說道。

“那憑什麽你們說什麽,我們就得信什麽?第一個死在村裏的人,不就是在你們進村以後才出現的嗎?”先前說話的那名壯年男子說著,忽然伸手指向陸靖玄,道,“好,就當你們是真的,就當那個女子也當真是張女俠的後人,那你呢?他呢?你們又安的什麽心,非要到這裏來打擾我們生活?”

淩無非聽到這話,驀地回頭朝那說話之人看去,眼色泠然,隱有殺機。

那人駭得退後一步,跌坐在地。

“無非!”陸靖玄斥道,“你冷靜些。”

淩無非微闔雙目,一言不發。

陸靖玄搖頭長嘆,對那些幸存的村民說道:“前因後果,已不必我再詳敘。其實我等最初尋找白菰村,更多的也隻是為了探尋真相,而非有意打擾。事情發展到如此地步,我們委實不曾料到。可事已至此,便不可放任。如今最應當做的,是消滅外敵,給你們另尋一處安生之所。至於已經過去的那些恩恩怨怨,我們自會料理清楚,絕不會妨礙到各位。”

“可如今死了這麽多人,你如何保證有你們在就能護我們周全?”一村民問道。

“就是,先前你同村長兩個人,應對那麽多外人,還不是……”

陸靖玄聞言,眉心微沉,扭頭望向淩無非。

“關我何事?”淩無非語氣淡漠。

聽到這話,陸靖玄心底微微一顫。

父子二人相遇,不過短短幾日光景。陸靖玄對淩無非的秉性,並不了解,所看到的,已是冷漠至極,毫無憐憫之心的他。

可陸靖玄哪裏知道,這少年人也曾心懷俠義,數度救無關之人於水火,甚至麵對那以怨報德的段蒼雲,也從未真正為難過她。

那個心懷光明,暖如春風的少年,在與他重逢前的某一剎那,忽然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大局為重。”陸靖玄隻簡單地說了四個字。

“我隨意,”淩無非依舊冷漠,“他們願意如何便如何。”

“村長,就是這樣的人,你讓我們怎麽相信他?”一村民指著淩無非,衝青葵大聲質問道。

陸靖玄低頭,仿佛陷入沉思,不知在想些什麽。

淩無非也不說話,隻是抱起沈星遙,徑自走去一旁的老樹軀乾後,解開她衣衫,給她周身傷口上藥。

繼續麵對那樣一幫村民,他隻會覺得窒息。

他握著沈星遙因失血而泛涼的手,回顧這二載以來所歷種種,心頭血肉像是被寒刃一寸寸絞下來,如淩遲似的,一陣陣作痛。

“為何會如此在意他們的看法?”陸靖玄的話音從老樹另一側傳來。

“受人庇蔭,不懷感恩,反還覺得理所應當。”淩無非平靜道,“我為何要給他們好臉色?”

“你想說的,是張素知?”陸靖玄問道。

“不隻是她。”淩無非反問,“當年為此事犧牲之人,難道還少嗎?”

“你是覺得當初所有人的犧牲,都不值得?”陸靖玄道。

“是。”淩無非坦然承認。

“若是這麽想,你同星遙都不會來到這世上。”陸靖玄不自覺嘆了口氣。

“我不稀罕。”這四個字,幾乎是淩無非從牙縫裏擠著說出來的。

此言一出,陸靖玄亦沉默了。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重新開口,道:“這麽多年以來,你孤身一人闖蕩,定受過不少苦。”

淩無非身子猛地一顫,驀地抬頭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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