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終年不西顧(2 / 2)

我刀破長風 曉山塘 2560 字 13小時前






“放心,我已想明白了。”蕭楚瑜眼有疚意,拱手躬身,對沈星遙規規矩矩施禮道,“抱歉。”

“你同玉涵是不是遇上了什麽人?”沈星遙問道。

“一時半會兒也說不明白,不過……罷了,都不重要。”蕭楚瑜道,“李溫曾經來過,仍舊是挑撥,並未真要取我等性命。至於玉涵……是我傷了她的心,我父親的事,往後我也不會再追究什麽,隻不過,我能不能問問你們,薛良玉他……”

“這裏不方便,出去再說吧。”沈星遙道。

話音落地,三人先後走出病坊,轉入一條僻靜的小巷,這才停下腳步。

“我雖不清楚薛良玉會不會對你們下手,但最好多留個心眼。”沈星遙道,“我們與他派來的人手,已經打了好幾回照麵。他遲遲不肯現身,一定還有其他打算,你須得當心。”

“多謝提醒,”蕭楚瑜眉心微蹙,“我隻是……”

“別想著以卵擊石,以你現在的實力,什麽都做不了,隻會被他所害。”淩無非的話直截了當,全未給他留情麵。

蕭楚瑜不由愣了愣。

沈星遙看了看淩無非,略一思索,轉向蕭楚瑜,問道:“你是何時見到李溫的?”

“就在昨日,城外林間。”蕭楚瑜道。

“也就是說,他可能還沒走遠。”沈星遙略一頷首,道,“那玉涵她……”

“不知是昨夜還是今早離開的,”蕭楚瑜略一思索,忽然瞪大雙眼,“難道……”

“她房中可有打鬥的痕跡?”沈星遙問道。

蕭楚瑜緩緩搖頭。

“那應當不是被劫走的,”沈星遙道,“不過,她畢竟是玉露的女兒,薛良玉不一定會放過她。還是四處找找看吧,免得又出岔子。”

蕭楚瑜點點頭,正待走出小巷,卻聽得耳邊傳來尖銳的聲響,驚懼回頭,卻見淩無非已伸出手去,將那枚淩空激射而來的短鏢接在手裏、

那枚短鏢的箭頭上,還插著一張小箋。

淩無非微微蹙眉,取下小箋展開一看,忽地瞪大雙眼:“是師父的字跡。”

“寫了什麽?”蕭楚瑜趕忙上前,接過字條一看,隻見上邊寫著一行小字——陳娘子已脫險,勿念。

三人大驚,一時麵麵相覷,俱沉默不言。饒是淩無非當先反應過來,奔出小巷左右觀望一陣,卻未發現任何可疑人影。

“怎會如此?”沈星遙走上前道,“照理來說,以你如今身手,就算追不上,也該能看到影子。”

“來的人未必是師父,或許是他的某一位朋友,”淩無非若有所思,道,“而他親手寫這字條,隻是為了讓我們安心。”

三人就近尋了家客舍落腳。至黃昏,殘陽夕照,燒透了雲霞。

淩無非坐在窗前,透過圍牆窗槅,遠遠望著隔在一道院牆之外的蕭楚瑜練劍的身影,忽然長聲嘆了口氣。

“你這樣,算不算是窺伺別派武學?”沈星遙雙手扶在雙膝,俯身靠在他肩頭問道。

“隻過眼,不過心,不偷師便不算。原先在金陵,也無意看過一次。”淩無非望了她一眼,道。

“那你覺得,他如今劍法如何?”沈星遙問道。

“比起從前,的確精進許多。”淩無非認真想了想,道,“不過,他這個年紀,內息本不該如此單薄。”

“那得看同誰比了。”沈星遙莞爾,“還有不少在這個年紀,尚不如他的人呢。”

“可他畢竟是蕭辰的兒子,”淩無非若有所思,道,“可惜了。”

“他有心向上,總會越來越好的。”沈星遙繞至他身前,坐在他腿上,一手摟住他的脖子,一手捏了捏他的臉,道,“怎麽又不高興了。”

“我隻是在想,當今江湖這幅衰敗之景,究竟拜誰所賜。”淩無非眉心微蹙,凝神思索,道,“若是當年無人出手針對天玄教,任由發展至今,是會更糟,還是會更好?又或者……薛良玉沒有私心,且願與你娘通力合作,是否便能減少傷亡。至少……到得如今,不會隻剩下玉華門這唯一的大派苦苦支撐,還要處處受那些宵小掣肘。”

“惡不論大小。大惡難赦。小惡積而不可掩,罪大而不可解,積少成多,亦不容誅。”沈星遙道,“天玄教迫害的是尋常百姓。薛良玉摧毀的那些人,倘若在世,都有可能成為當今江湖中人口耳相傳的神話。”

“聽你這麽一說,還是薛良玉的行徑更不可原諒。”淩無非若有所思。

“我倒覺得沒有區別。”沈星遙道,“白菰村的村民未必是例外,但也不能代表所有。我當年離開昆侖的時候,滿身都是內傷,是在山腳的村子裏,沿途受人接濟救助,才能平安無事離開。你見的人比我多,一定遇上過比他們更善良,待人更好的尋常人。他們雖無天縱之才,做不了驚天動地的大事,但每個人的性命,都很寶貴,絕不比那些頂天立地的大俠輕賤。”

淩無非聽到這話,眉心微微一動,心念也跟著顫了一顫,沉思良久,忽然抬眼朝她望來,眼中充滿感佩。

“這麽看著我乾什麽?”沈星遙笑問。

“看你襟懷廣闊,心係天下,突然覺得自己太狹隘了。”淩無非見她髻邊發簪傾斜,便即伸手替她扶正,眼中柔情愈濃,“你還是很像她。”

“但我不會成為她。”沈星遙聽出他所提正是張素知,莞爾笑道,“她願守天下,我隻守我這顆心。”

“那天聽韋叔說你的刀法,如驅邪伏魔的神將,我便在想,若你生在二十多年前,那些個天玄教門徒肆意橫行的時候,又會如何對待這件事?”淩無非笑問。

“這我倒沒想過。不過以我的性子,多半會搶在薛良玉前頭,糾集人馬,先把剿滅魔教這事給辦了,讓他出不了風頭。”沈星遙隨口笑答。

“如此說來,那還真是可惜了。”淩無非搖頭而笑。

窗外,天色愈昏。本該是燦金色的天空,漸漸氳成了妖冶的赤紅色,血一樣的染遍了層層疊疊的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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