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魂夢不相逢(1 / 2)

我刀破長風 曉山塘 2615 字 6小時前






第六十四章魂夢不相逢

鈞天閣內東院,沈星遙身受劍傷,又遭齊羽折辱,被困暗牢,苦不堪言。

西廂偏院,耳房門窗緊鎖。淩無非隱約聽見動靜,跌跌撞撞奔至朝東的窗前,十指死死嵌入窗槅,撕扯般拽動窗扇,兩手手背青筋突起,卻隻能勉強拉開一條狹窄的細縫。

他渾身顫抖,終於還是泄了氣,一拳重重捶了過去,卻像是落在棉花上,虛弱無力。

毒藥穿腸,死死壓製著他的內力,眼下的他,不過廢人一個,竟連一扇小小的窗都無法破開。

淚水傾巢湧出,握在窗槅上的手卻不肯鬆開。淩無非愈覺腳下無力,兩膝貼著牆麵,一點點下滑,頹然跪了下去。

他痛恨薛良玉,更痛恨自己。恨薛良玉無惡不作,喪儘天良,又恨自己不夠謹小慎微,成為沈星遙的負累。他走不出這扇門,擺不脫這重重桎梏,甚至在這危難時刻,連陪她同生共死都做不到。

屋外的冷風扣打著窗框震顫不休,每一聲都像極了對他的質問。

“三日之後,城郊山頭屠魔大會,到時我必會命人好好替少掌門你梳洗一番,見她最後一麵。”薛良玉冰冷的話音不合時宜地在門外響起。

淩無非聽得一個激靈,幾乎是彈跳起身,三步並作兩步奔至門邊,衝屋外的人嘶吼:“你把她怎麽了?”

門外沒有回應,隻有漸行漸遠的腳步聲。

“我在問你,到底對她做了什麽!”淩無非用力捶打門扉,嗓音近乎沙啞,卻隻能聽到嗚咽的風聲。

寂寂長夜,漫漫煎熬。短短半個院子的距離,不過一射之地,竟成了他今生都跨越不了的千山萬水,生生將二人阻絕。

月在後半夜便沉了下去,埋沒在層層疊疊的雲裏。沈星遙所在的暗牢,已然伸手不見五指。

她蜷縮在角落,忍受著肋下傷口帶來的劇痛,醒了又暈,暈了又醒,錯亂的夢境裏是這半生以來所經歷的一切,有童稚時的懵懂莽撞,少年時的自負輕狂,獨身闖天涯時那不可一世的意氣,得逢所愛後的相依相伴,暮暮朝朝。

二十年的光景,仿佛將他人的一生都已歷遍,刀光劍影,死死生生,到這一刻,終將落幕。

她是坦蕩之人,眼裏揉不得沙子,直到此刻,仍舊對薛良玉的放肆逍遙感到不甘。

可她已到窮途,什麽都做不了了。

到了這一刻,她隻心心念念的,仍舊是淩無非的安危。

若她一死,便能換他安好,這一趟孤身赴險,倒也算值得。

但若他已遭遇不測……

那麽,她不論付出多大代價,也定要拉著薛良玉下地獄,一同陪葬。

想著這些,沈星遙迷迷糊糊又睡了過去。

她被鎖在暗牢三日,淩無非也被關在角屋三天。

所有思念都被高牆阻絕,仿佛掉入無底深洞裏,杳無回音。

這日他聽見開門的聲音,一回頭,隻看見朔光帶著幾個人走了進來,手裏托著一疊嶄新的衣物。

淩無非緩緩起身,認命似的解開外裳,指尖卻在懷中觸到一物。

枯木生。

他恍惚了一瞬,心中忽地燃起一絲希望——既已身中劇毒,逢春無望,為何不將這生機留給她?

冬日的風雖大,但很少會有這樣的陰天。驟風急劇,烏雲壓城,仿佛隨時都會有暴風雨來臨。

光州城郊半山,衣衫不整的沈星遙被人架上石台,手腳都被縛上鐵索,鐵索另一端分別拴在石台四角,由鐵環釘死。

各派人等由薛良玉親自召集,均已到齊。

隻是,白雲樓易主,鈞天閣群龍無首。

“對了,有件事一直忘了告訴各位。今日還有位貴客,諸位先前都沒見過。”薛良玉笑嗬嗬走到台前,對各派門人道,“想必大家都知道,當年叱吒江湖的,不隻有南劍驚風,還有北劍冷月。”

“可蕭大俠不是早已歸山了麽?”衛柯問道,“難道他也來了?”

“蕭大俠前兩年已因病離世,唯餘膝下一子,名喚蕭楚瑜。”薛良玉道,“我有機緣得遇上他,便將他也請了來。”言罷,輕輕擊掌。

一名玄衫青年走上台前,出現在眾人的視線。

“這位便是蕭大俠的公子?”

“真是一表人才。”

“想必也劍法了得,當是人中龍鳳。”

各派門人,七嘴八舌議論開來。

沈星遙瞧見蕭楚瑜,一時麵露詫異。

想不到北劍後人,終究還是走上父輩老路,投靠了薛良玉。

沈星遙忽感胸中悲涼,心比天色還晦暗。

“哎,可惜,北劍在此,南劍卻已蕭條,”金海感嘆,“要不是淩掌門染了瘟疫……”

“淩掌門的病已痊愈。”薛良玉道,“驚風冷月,俱在此處,誰也不缺。”

沈星遙聞言,心念一動,飛快抬眼。

她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走了過來,步伐緩慢。寥寥三丈多路,卻似走了一生那麽漫長。

淩無非目光平靜,走到她眼前,蹲下身來,單膝著地,直視沈星遙雙目,不發一言。

“無非……你還活著?”沈星遙欣喜不已,一時竟忽略了他異常冷漠的眼色。

驟風又起,低空下,黑雲一片片重重疊疊,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是啊,托你的福,沒這麽快死。”淩無非垂眸凝望她良久,漠然挑唇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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