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他開口問道:“倘若,眼下所發生過的一切,不論眼見之事還是心中猜測,都是真的……你會如何打算?”
“各行其是,永不相見。”沈星遙兩眼空洞無神。
“若是這般,讓他的心被情蠱困住一生,卻不得不留在另一個女人身邊,又何嘗不是對三個人的折磨?”葉驚寒嘆了口氣,道,“這不就是你最不想看到的結果嗎?”
沈星遙聞言,苦笑出聲,沉默良久,方道:“或者,也可以殺了他,替李姑娘另尋個疼她的好郎君。”
葉驚寒沉默良久,仿佛鼓起了畢生勇氣,深吸一口氣,開口說道:“你若不介意我的身世……我也可以好好照顧你,甚至能夠比他從前做得更好。”
他頓了頓,又繼續說道:“你既然說,我與他有諸多相似之處,我也不在乎隻做一個影子。你值得被珍惜,值得一生暢行天下,無所阻礙,實不該被情愛所絆。我……別無所求,隻想見你開懷。”
沈星遙聽罷不言,靜靜闔上雙目,聽著艙外傳來的波濤聲,洶湧的心潮隨著有序的潮聲,漸漸變得寧靜。
隔著艙門,葉驚寒雙手環臂,背靠門柱,抬眼望著遙遠天邊與黑暗的海潮相接相融的天色,唇角動了動,浮起一絲苦笑。
“我不甘心。”沈星遙忽然開口。平靜的話音,將孤寂的夜撕開一道狹長的口子。
葉驚寒聞言,對著空無一人的甲板略一頷首。
他已知道答案。
“我不甘心,不甘心永遠都不知真相如何。”沈星遙說完,睜開眼走向桌案,打開木盒,拔出腰間佩刀,劃破掌心,看著傷口流出的鮮血一滴滴落在蠱蟲身上。
這一刻,她的心無比堅定,再也沒有動搖。
海上月光皎潔,濃雲漸漸散儘,輕濤拍打船舷,一聲一聲,節奏越發明晰。
船靠碼頭,四人先後下船,一齊回到落月塢。休整幾日後,沈星遙便帶著情蠱,再次去往光州。
殘月枯照,天地昏暗。淩無非獨坐房中,忽然聽到一陣細微的聲音,如飛蟲振翅,響個不休,於是走出門外,循著聲音緩緩走到院牆下,卻忽然感到掌心傳來一陣鑽心的痛,立刻縮手退後。
他見手心多了一道傷口,眼睜睜看著那隻黢黑的蠱蟲直往血肉裏鑽,連忙甩了甩手,卻無濟於事。
蠱蟲就這樣鑽入他皮肉下。可他的身體,卻沒有任何異樣的反應。
若非傷口仍在滲血,他甚至懷疑方才所見隻是幻象。
皎白的月光照在他身上,與他一襲白衣,幾乎融為一體。
淩無非怔怔站在原地,揉了揉掌心傷口周圍肌膚,良久方轉身,卻忽然愣住。
沈星遙竟已悄無聲息站在他身後,神色清冷。
“你……”淩無非看見她,又驚又喜,竟險些露餡,趕忙清了清嗓子,收斂神情,換了不屑的口氣,“看來沈大俠還是記掛著我這項上人頭,又來取了?”
“還要裝蒜?”沈星遙大步上前,對著他便是一記耳光,打得他一個趔趄,險些摔倒。
淩無非被她打得頭腦嗡響,扶著腦袋起身,隻覺莫名其妙:“合著你每次上門就為了打我?有什麽話不能好好說?”
“我倒是想好好說,可你好好說過嗎?”沈星遙立刻拔刀,架上他頸項,“你分明心裏還有我,為何還要碰別的女子?”
淩無非聞言,心下一顫,故作鎮定,嗤笑說道:“沈姑娘該不會是得了失心瘋吧?哪隻眼睛看出我心裏有你?”
他眼有戲謔,輕佻無比。
可沈星遙聽了這話,眼神卻無半點波動:“你既不在意我,為何身中情蠱卻毫無反應?”
淩無非身子猛地一僵。
情蠱?
方才那怪蟲,竟然是情蠱?
他心下慌亂,隻得勉強定了定神,用最冷漠的表情迎上她的目光:“即便如此,我已有了妻室,與你再無半點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