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章 魂夢與君同(1 / 2)

我刀破長風 曉山塘 3113 字 6小時前






終章魂夢與君同

光陰荏苒,歲月如梭,三載年光飛快過去,轉眼已至辛卯年春。

陽春三月,風和日暖,江南的春來得比往年更早,紅桃綠柳,儘顯盎然。

鳴風堂小院內,一棵許久不見綠的老樹,也在今年發出新芽。枝丫間的麻雀窩裏,幾隻剛出生的小鳥嘰嘰喳喳振動著翅膀,等著母鳥歸來喂哺。卻在這時,一陣風吹來,將新築的巢兒吹得歪斜,一隻小麻雀沒留神掉了下來,剛好落入一隻寬闊溫暖的手掌心。

清風拂過,繚亂青年鬢邊垂落的長發,眉目清雋如舊,隻是眸中意氣不複,靜如深潭,一片泠然。

淩無非用指尖摸了摸小麻雀的腦袋,隨即飛身掠上樹梢,扶正鳥巢,將它放回其中,這才縱步落地。

他剛一站穩,卻覺身後好似刮來一陣風,一名穿著嫩粉色新衣的小女孩伸出稚嫩的小手,死死拽著他衣擺,在他身後蹲了下來,還將手豎在唇邊,對他發出“噓”的一聲。

緊跟著,蘇采薇的喊聲便傳了過來:“蘇清揚你給老娘滾回來!又不好好讀書,跑哪去了?”

淩無非聽到這話,低頭望向小女孩,道:“又調皮了?”

“師伯救我……”蘇清揚可憐兮兮道,“不然,我娘又該打我了。”

就在這時,蘇采薇已拿著一根木棍走了過來,板著臉,氣勢洶洶指著蘇清揚道:“你給我過來!”

“就不過去!”蘇清揚抱頭蹲下,躲在淩無非身後瑟瑟發抖。蘇采薇見狀,一瞪眼便要上前拖她,卻被淩無非攔住。

“好好同她說,別動不動就打罵。”淩無非勸道,“不然下一回,鬨得更厲害。”

“好好說?”蘇采薇氣得發笑,指著蹲在地上的小丫頭說道,“她就是個皮猴!不多打幾次,怎麽都不會長記性!”

蘇清揚見狀不對,起身就跑。蘇采薇提著棍子,不由分說便推開淩無非追了上去。小丫頭才四歲不到,跑起來卻麻利得很,一溜煙便竄到了大門前,還沒來得及跨過門檻就被一隻手揪著衣領提了起來,正是剛從門外走進來的宋翊。

“昨天剛出門,這就回來了?”蘇采薇一愣。

“我不回來,這丫頭怕是能上天,”宋翊低頭瞥了一眼蘇清揚,怒目斥道,“你什麽時候能讓我同你娘省點心?”說著,便拎著她往院裏走去。

“劉師伯說了,我不隨你姓,你也不能管我!”蘇清揚瘋狂蹬著雙腿,極力掙紮道。

“劉烜是嗎?”宋翊仍舊拎著她,沉下臉道,“總有一天我會撕了他那張嘴。”

宋翊言罷,扭頭剛好瞥見站在樹下的淩無非,不覺一愣,問道:“師兄回來了?”

“嗯。”淩無非點了點頭。

蘇清揚仍在蹬腿,掙紮吵鬨。宋翊見狀,直接將人扛上肩,走去後院。蘇采薇露出滿意的笑,轉身對淩無非問道:“師兄這次回來,準備要待多久?”

“江瀾不是說要回金陵成婚嗎?”淩無非淡淡笑道,“過了這陣子就走。”

蘇采薇點了點頭,忽然像是想起何事,衝他問道,“對了,蕭公子的事,你知道嗎?”

“何事?”

“先前,掌門不是給陳姑娘安排了住處嗎?後邊薛良玉一死,她又自己走了……前些日子,忽然有人帶了個女孩到齊州見他,年紀比清揚大不了多少。”蘇采薇道,“後麵聽掌門說起,我們才知道,原來當初她和蕭公子分開不久便有了身孕,卻不願與他相見……她給孩子也取好了名字,叫做蕭縈玉。”

“那陳姑娘人呢?”淩無非微微蹙眉。

“不知道,那人隻是拿錢辦事,說不出玉涵的下落,”蘇采薇搖頭,道,“不過,玉涵倒是托那人傳了話,好像是說‘我殺你蕭家一人,還你一人,算是兩清。’”

淩無非聞言點頭,若有所思:“如此,他二人心結,怕是這一生都解不開了。”

蘇采薇抿嘴搖頭,不再說話。

“師兄回來啦?”劉烜那屁話精不知從哪冒出頭來,湊到二人跟前,橫肘捅了捅蘇采薇胳膊,道,“哎,前天是誰說的,要托人來說媒?”

“劉烜你胡說八道什麽?”蘇采薇狠狠推了劉烜一把,道。

“怎麽回事?”淩無非聽出異樣,平靜問道。

“哦,”劉烜不顧蘇采薇的阻攔拉扯,大剌剌說道,“你也知道的,現如今你可是大名鼎鼎的驚風劍,武功天下第一,多少人擠破腦袋都想把女兒嫁給你。好比上個月你見過的那個……”

“胡說八道,不少人一聽師兄娶過兩回,都不會再提了。”蘇采薇直接把胳膊扣在劉烜脖頸上往後邊拖。

“你懂個屁,”劉烜一麵掙紮,一麵回嘴道,“師兄年紀輕輕,便已名滿江湖,別說是娶過兩回,就算娶過十回,也多的是姑娘想嫁……”

淩無非見二人爭執不休,本想說話,卻還是搖了搖頭,轉身走開。

“你才懂個屁,”蘇采薇罵完劉烜,不自覺望了一眼淩無非漸漸走遠的背影,道,“嘴上也沒個把門的,沒看見師兄心裏難過嗎?還敢提這事……”

“不是,這都三年了,他還沒忘了她呢?”劉烜愣道。

“白癡,他中了情蠱啊!”蘇采薇道,“莫說他本就長情,真要移情別戀,豈不是……”

“那有什麽大不了的?找個登對的,清清白白的姑娘,不就……”

“哎呀你……王八蛋,找打是不是?”蘇采薇說著,直接抄起棍子朝他呼了過去……

這些爭執,淩無非聽在耳裏,隻覺得心煩,匆匆避開二人,獨自走出鳴風堂大門,漫無目的地走在人潮熙攘的街頭,神情越發空惘。

“夫君,你說哪個更好看啊?”不遠處的鋪子前,一對年輕夫婦正手挽著手,挑選著貨架上的團扇。那個妻子手裏托著三把不同的扇麵,對丈夫問道,“是花好月圓,還是鸞鳳和鳴?這副奔月圖,好像也畫得不錯……”

淩無非聽見這一席話,心下忽感一陣針紮似的疼,當即從那人身旁繞開,大步走遠,不知不覺便來到秦淮河畔。

浮雲掠過遠天,融入遠山青翠,看得他恍恍惚惚,兩眼似被霧氣沾濕,染上一片朦朧。

這三年來,他走南闖北,翻山越嶺,卻再也沒有見過那個熟悉的身影。

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窮極碧落,下至黃泉,魂夢離斷,兩不相見。生不能相依,死不能同穴,注定一生抱憾,鬱結難解。

他想著這些,心中愈覺苦悶,忽然又聽說笑聲,扭頭一看,正是方才見過的那對夫婦,拿著新買的團扇,相攜來到河邊,坐上遊船,一路有說有笑,甚是恩愛。

淩無非眼中不自覺流露出羨慕的光,思緒又回到六年前的玉峰山腳,與沈星遙初見之景,腦中忽然浮起一個念頭,走向一條停在岸邊的空船,對那船家招手。

“是淩大俠?這麽巧,”船家湊了過來,“可是要坐船?”

淩無非略一頷首,溫聲問道:“沿河行一圈,多少價錢?”

“哎,”船家一擺手道,“這您不就見外了嗎?這些年來,淩大俠行俠仗義,幫了我們這些鄉裏鄉親的不少。往後你坐我的船,都不要錢。”

“這怎麽行?”淩無非搖了搖頭,從懷中掏出一串銅錢,遞了上去,卻又被那船家推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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