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理枝和那邊通話,沒法吹頭發,隨意搭了塊毛巾在頭上就往房間外走,邊走邊回:“就請了三天假,真不想我多陪陪你?”
那頭傳來蔣女士的輕笑。
宋理枝一邊聽著一邊下樓梯,快落地的時候不經意抬一眼,就看見了牧廉。
眼前這人穿著棉質長褲,灰色係的衣服把他襯得帥氣又修長。
這會兒正把燒好的水往杯子裏倒,猝不及防看到宋理枝,視線順著腰腹移到人腦袋上,蹙了蹙眉。
牧廉心說,又不吹頭發亂跑?
宋理枝幾乎瞬間就明白這人眼神裏的含義,他下意識抬手隔著毛巾搓了搓頭發,對著手機回:
“行吧,我去一趟。”
其實他原本是有點猶豫的,原因也很簡單——他現在又慫又剛,正處於一種矛盾得很的階段,下意識就想避開和牧廉的相處。
但他抬眼的時候,看到牧廉眼裏熟悉的擔心,想起今天鸚鵡說的話,又不可避免地被這種矛盾吸引。
大抵他還是個少年人,骨子裏就是覺得世界還繞著他轉,還覺得世界上沒什麽是他做不到的。
這樣猶猶豫豫的樣子,不像他。
蔣欣情顯得很高興,又叮囑了兩句後飛快掛了電話。
宋理枝把手機揣回兜裏,瞥了一眼牧廉,剛走到冰箱那兒,就聽見人說:“天氣冷了,別喝冰水。”
剛準備從冰箱裏拿冰水喝的某人:“……”
他一下被噎住了,轉過身來,神色複雜地問:“那我喝什麽?”
牧廉抬了抬手上的水壺,“剛燒好的。”
“……”宋理枝:“太燙了。”
“天氣冷,很快就能晾涼。”
“那我還不如直接喝涼的。”
“你那是冰的,不是涼的。”
……
至此,宋理枝終於沒好氣地“哦”了聲,報複性地抄起牧廉剛倒好的那杯水,往客廳走。
其實如果是之前,小少爺大概率會說“不”,然後直奔冰箱,再等著牧廉過來把冰箱門按住,他就趁機賣乖調笑地一通鬨騰。
但顯然,他門之前現在這個情況,不可能再像那時候一樣。
不過即使如此,宋理枝拿起水杯轉過身的瞬間還是有點高興。
可能是剛剛那幾句有來有往的對話,讓他久違地,找回了一點點從前相處的影子。
牧廉跟著他從廚房走到客廳,這邊的落地窗沒拉窗簾,總顯得亮一些。
於是成片的光線灑在宋理枝身上,他本來就白,現在坐上客廳的沙發,白得近乎晃眼。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多巴胺一類的因素影響,牧廉總覺得皮膚白點的好看。
他不自覺地多看了宋理枝兩秒,直到宋理枝察覺到什麽,眼神瞥過來,牧廉才不動聲色地移開眸子,翻開一杯子往裏頭倒水。
水流汩汩地響了會兒,牧廉在宋理枝對麵坐下了,水壺嘴抬起的那一秒裏,他忽然說:
“我明天要回去看看奶奶。”
“……我知道。”宋理枝心頭一跳,麵上還是儘力掩飾得沒有波瀾,“我媽說之前有點東西忘了帶給老人家,她現在不適合跑那麽遠,我爸他又……”
宋理枝說了一堆,最後頓了頓,有點懊惱地閉了下眼,乾脆直接說:“明天我也去。”
牧廉偏過頭,有點意外地看他。
宋理枝現在很敏感,“乾嘛?”
“沒什麽。”牧廉看著他,“我以為你不願意。”
“我跟你……”宋理枝移開眼小聲嘟囔了句什麽,然後才提高音量:“我跟奶奶之間又沒事兒,有什麽不願意的。”
牧廉點了點頭,過了會兒,忽然又說:“我還以為你願意去是因為我。”
他半垂著眸,嗓音冷冽而平淡,看上去和平常並無不同。說出來的話卻像帶著火星的煙灰,一倏一倏地落在宋理枝心上。
宋理枝被燙得一激靈,立刻抬頭望向牧廉。
他張了張口,卻沒法出聲。
他總不能說,我確實有大半的原因是因為你。
最後宋小少爺故作鎮靜,拐著彎把實話咽下去,反客為主地問他:“你這什麽表情?”
牧廉這會兒正抿了一口水,似乎有點燙,他放下杯子的同時朝宋理枝這邊瞥掃過來,漆黑的眼珠子被睫毛遮了一點,卻依舊亮得如新墨。
他說:“白高興了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