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暖意(2 / 2)







隻是這頭剛壓下去,另一種酸脹的情緒又往上湧。

——他們現在走過的這條小路,是曾經高中放學時必經的路段。

或許是失而複得的人都有種隱秘的激動,也或許是他們現在的狀態和當年簡直相差無幾,宋理枝忽然想起有次牧廉幫他出頭,下午一塊兒放學回家的時候,他也像現在這樣跟在牧廉身後,也心裏發癢,也總想和眼前的人說些什麽。

可惜他絞儘腦汁,在好一會兒的猶豫裏換了好幾個話題,也不知道開口第一句該說哪個。

“你還記得這兒麽?”牧廉忽然停了下,側頭看過來。

宋理枝沒想到反而是牧廉先出聲了,抬起頭看他,見眼跟前這人伸手指著路那頭的一個小店麵。

宋理枝眯了眯眼睛,愣了片刻才回:“記得,以前放學不是老路過?”

他順理成章地走上去和牧廉並肩,聽見旁邊的人接話:“嗯,每回你路過都要進去買冰棍。”

說起這個宋理枝就想起來了,他那會兒胃不好,牧廉老看著他。小少爺又皮又欠,為了逗逗這人,每次路過都故意要進去買點垃圾食品。

“我哪次買成過麽?”宋理枝抿抿嘴,還跟當時似的抱怨:“大夏天的冰棍都不讓人吃一根。”

“我記得你冬天也買。”

“??”宋理枝心說怎麽還睜眼說瞎話了,“蒙誰呢?這兒冬天都不賣冰棍。”

他屈起手肘給了牧廉一下,挺輕的,完全是身體的本能。

這一下過後他又突然反應過來,眨了下眼,再抬眸去看牧廉的時候,發現這人嘴角翹起,被朦朧路燈勾勒出一個輕笑。

小少爺逗人不成反被將了一軍,這是曾經發生過無數次的過往。

宋理枝腳步還在跟著牧廉往前走,眼睛卻一秒都沒從人臉上移開過。他瞳孔其實算淺的,此刻卻異常怔愣深重。

他覺得自己好像終於從某場溺亡中浮出水麵,氧氣已然湧入血液,可過了很久他才重新張口呼吸。以至於到了現在,全身才活了過來,熱意再次布滿經絡。

牧廉這個人明明很少有什麽情緒波動,可每次逗完人的瞬間,臉上總會微微露出點得逞來。

能讓他這樣的,從前是宋理枝,現在依然是宋理枝。

小商店裏亮著燈,路過的時候牧廉往裏看了一眼,說:“換老板了。”

“嗯……”宋理枝也跟著側過頭看,“是換了。”

以此為話題開端,宋理枝說起他們學院對麵那家小店鋪才是真會迎合市場,連冬天都買冰棍,買的人還挺多。

牧廉表示自己知道,因為學校隻有那一家冬天還這麽大逆不道,周圍有同學想吃了,會繞路去買。說完後他又問宋理枝:“你買過麽?”

宋理枝其實沒有去過,牧廉不在,他提不起興趣作死。但他挑挑眉說:“當然”。

然後不出意外地,看到了牧廉微擰的眉。

宋理枝心裏有種扳回一成的得意,是某種會特定在牧廉麵前露出的幼稚心態,一如往昔。

他按照之前的經驗,搶在牧廉開口前又換了話題。跟人說,有一回他去學校的大超市買東西,遇到他們教材料的老師卡裏沒錢了,他上去給結了賬。結果那位女老師從此就記住他了,節節課上必點他,事後自己極其後悔,真不知道當時好心個什麽勁兒……

牧廉被他懊惱的樣子逗得笑了下。

宋理枝看見了,越發來勁,叭叭地又說他剛進大學的時候不知道這專業這麽累人,趕圖的時候淩晨四五點都睡不了。連周末都要安排課,還得上選修。

他這學期的選修沒弄好,選了一門老師很嚴的,也不知道下星期去上課的時候怎麽磨他們呢。

這種細碎的小事宋理枝一般都不會說的,他總覺得對著朋友同學,沒這個必要。

但對象是牧廉,宋理枝卻又覺得,什麽小事都想拿出來講一講,什麽微妙的感受都要深入剖析一番。

上大學這一年多來時間太長,能說的事情太多,宋理枝嗶嗶了半天,終於暫停了自己這點事兒,轉而問牧廉,他的專業怎麽樣?學起來還好麽?遇沒遇到過什麽嚴格的老師?

牧廉對周圍沒像宋理枝那麽關注,說起來幾句就概括完了,於是不知不覺間,宋理枝又重新接過話題繼續叨叨。

其實現在已經有點晚了,月亮高掛在天上,成了最大的一盞路燈。

可牧廉聽著宋理枝越來越密集的談天,恍惚間又覺得其實還早,他們隻是剛放了學,剛背著書包踏上回家的路。

沒有清明,沒有親吻,也沒有冷漠疏離的這兩年。

牧廉略微側頭,垂眸看向眼睛亮晶晶的宋理枝,他說到興起的時候喜歡微微晃一下腦袋,手指會有些小動作,笑起來清爽又明亮。

路燈把影子拉得好長,他們走在隱秘無人的小路上,像走在清晨寂靜的校園裏,走在放假空曠的黃昏裏,或者任何一個難捱孤單的時刻。

牧廉陪著宋理枝,將那些錯失遺落的,通通填上、補好、封存。

前方再拐一個路口就到家了,過紅綠燈的時候,宋理枝嘴裏還沒停。牧廉微微點頭附和,看著壓根沒幾輛車停著的馬路,牽起了宋理枝的手。

他表麵上看上去像是怕人不注意車輛,怕人出危險,可牧廉碰到宋理枝的那一刻,心裏想的是:

終於把小枝牽回來了。

從今往後,再也不會走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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