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突然出現的“自己”，在問過最後的問題後，並沒有馬上要答案。</P>

“就算你現在給出了答案，那也不會是最終的答案。貫穿一生的問題，或許到臨終的一刻，都是無解的。”</P>

他微笑的時候，濃鬱的睫毛上下搭在一起，雙眉又黑又密，額發淩亂地搭著，這讓他看上去，給人毛茸茸的無害感。</P>

“你還有時間去思考，鄭循。”</P>

鄭循盯著他，這時對方已經把視線從他的臉上移開，又落在遠處的暗淡夜景。</P>

“你是誰呢，”鄭循輕聲問，“你和之前的‘鄭循’，都不一樣。到底有多少‘鄭循’存在，誰才算是真正的‘鄭循’。”</P>

“我隻能說，我們都可以是鄭循，我們也都可以不是。這要看你活在誰的眼中，誰把你看作是獨一無二的。</P>

我在乎我自己，在我眼中，我是鄭循。但有的人認為我不是，且他的力量勝於我，那麼他就可以悄無聲息地抹去我這個選項，並保留他認定的唯一答案。</P>

這不是道理層麵的辯論，這是實力上的較量。”</P>

“鄭循”最後又給鄭循留下了一個謎題。</P>

“我不能懂……”</P>

“沒關係，你隻是還沒有到抉擇的時機。一個孩子從小學習的知識，實際上，是一則又一則的預言。這預言隻有在他成年後的某一刻才會應驗。”</P>

兒時射出的一枚子彈，擊中了多年後的“我”。</P>

這場短暫的相會即將走向尾聲。</P>

“煙花要升空了。你該離開了，鄭循。這裡不是你停留的地方。”</P>

轟隆一聲響，在煙花升空的同時，鄭循身後的地麵也在坍塌。</P>

他被來自背後的一股無形的力量拖拽著，即將落下深淵。</P>

在墜入的前一刻，他看見另一個自己，站在觀景窗最中央的位置，孤零零的，一個人麵對著天際綻放的盛大花海。</P>

煙花盛開的時候，是那麼喧囂，它總是和節日、慶典勾連在一起。</P>

但鄭循隻看見了無邊的寂寥。</P>

他說代替彆人看“最後一場”。</P>

也就是說，在他之前，還有人被困在這裡，寂寞地觀看著一場、又一場的一人焰火。</P>

鄭循的心頓時空了一塊。</P>

一股窒息感忽然襲擊了他，鄭循麵露痛苦神色，兩手圈在脖頸上，費力呼吸。</P>

明明是墜空感，怎麼身體的反應像要溺水。</P>

他揮舞雙臂，撲騰幾下。</P>

沒想到竟然管用。</P>

大量的空氣忽然湧入原本令他窒息的空間，鄭循睜開眼睛，腦袋嗡嗡的，眼前黑了兩三秒。</P>

他的耳畔傳來同樣的咳嗽聲，有男有女，似乎和他一樣，經曆了瀕臨窒息的痛苦。</P>

視線逐漸清晰，鄭循第一眼看見的是霍子鄢。</P>

小霍臉上的激動不加掩飾。</P>

“終於醒了！”</P>

“我這是……”</P>

鄭循還發懵呢，不知道剛才到底經曆了什麼。</P>

他以為窒息隻是脫離幻覺時產生的副作用，沒想到雙手一摸衣服，真的濕了。</P>

衣服麵料特殊，防水，水珠不會滲到裡層去，但表麵潮潮的。</P>

“小霍，哪裡來的水？我剛才掉水坑裡了？”</P>

鄭循納悶。</P>

“啊，那個……”</P>

霍子鄢忽然露出歉疚的表情。</P>

“是我用泡泡把你們三個都包起來了，然後灌水。你們陷入幻覺之中，我沒辦法直接觸碰身體，又要救人。據說人體在遭遇外來的威脅時，對神經有刺激，所以我就姑且試試看。”</P>

“……”</P>

“你、你放心，我一直在守著呢，不會讓你們真的被水淹死的！”</P>

鄭循眼中放出的死亡視線讓小霍心裡一驚，他還貼心地補充一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