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循就站在廚房和走廊的連通處，無聲地看著一元把餅乾倒進鋪好墊紙的編籃中。</P>

隨後，他將兩隻茶杯放在餅乾的兩側，再將脖頸上的茶壺取下。</P>

紅茶從茶壺口潺潺流出，竟然還是冒著熱氣的。</P>

……</P>

眼前這一切對於鄭循來說都太抽象了。</P>

就算是一人宵夜，一元也布置得很有儀式感，甚至給餐桌換了一張有精致刺繡的淺黃桌布，上麵有一隻插了鈴蘭花的水晶花瓶。</P>

四張餐椅，其中有一張是拉開的狀態，一元坐在了它的對麵。</P>

那個位置仿佛是為誰單獨留出來的，站在門口的鄭循等了等，也沒等到第二個人。</P>

他悄無聲息地走上前，坐在那把空的椅子上。</P>

一元隻是喝茶，對餅乾沒什麼興趣，這大概是為公館的另外兩位住戶準備的。</P>

他喝茶的動作還是老樣子，大致對準嘴的位置，茶杯傾斜，流下來的茶水便消失了。</P>

簡直行為藝術。</P>

鄭循兩手搭在膝蓋上，這應該是他坐得最規矩的一次。</P>

很久沒有和一元這麼麵對麵安靜地坐著了。</P>

上次見麵，他給了自己一槍。</P>

想起這件事，鄭循就氣悶，想一巴掌把他頭上那個壺拍掉。</P>

……</P>

但他又忽而覺得無力和無奈。</P>

“一元。”</P>

鄭循突然叫了對方的名字，出聲後，反而把他自己嚇了一跳。</P>

可一元沒有任何反應，仍在慢慢地品著杯中的茶。</P>

看來他聽不見自己的話。</P>

鄭循發現這點後，就有點肆無忌憚了。</P>

他要先把一元批判一頓，先批評他不讓自己進公館，再抨擊他在蠟像館給自己打一槍。</P>

但真要開口的時候，鄭循反而什麼都說不出來了。</P>

“我回到了壹世界，想起了鄭臨、雲景，見到了秦譯。</P>

雲景說最後一個元副本橫跨兩個世界，現在需要我留在壹世界，把雲起集團的副本通關。</P>

秦譯不愧是當老板的，給我畫了好大的餅。我雖然沒看到這件事對我而言有什麼好處，但我依然決定去做。</P>

我和貳世界的聯係已經太深了。</P>

如果沒有遇到身在貳世界的他們，我的處境會不會容易些呢？想做出這種假設，又覺得毫無意義。</P>

那樣我可能會很輕鬆，但不會過得快樂。”</P>

鄭循突然很想偷吃一塊餅乾，他能聞到餅乾的香味，這個夢可真奇怪。</P>

好巧不巧，一元這時突然手一抖，茶杯傾斜，紅茶濺在手套幾滴。</P>

一元背過身去，拿著茶托和茶杯，來到洗碗池旁邊。</P>

水流嘩嘩地響，鄭循趁機抓了兩塊餅乾吃，還把周圍的撥弄兩下，看上去又是一座完整的餅乾小山。</P>

一元把清洗好的茶具又拿回來，坐在餐桌邊。</P>

這時他的手套也變回嶄新的樣子，半點紅茶漬都看不見。</P>

鄭循把餅乾咽下去，肚子沒那麼餓了。</P>

坐回原位的一元又給自己重新斟一杯茶。鄭循聽著茶水落入杯中的聲音，眼皮忽而又開始發沉。</P>

但他還有話沒說完，他必須要當著一元的麵說出口，哪怕對方現在聽不見。</P>

“一元，你在蠟像館開的那一槍，是為什麼呢。</P>

最後的魔術，又是什麼。</P>

你真的是在白塔中被創造出來的存在嗎。</P>

把你創造出來的人，又賦予了你怎樣的使命……”</P>

鄭循越說聲音越低，最後趴在了桌子上。</P>

一元放下手中的茶杯。</P>

雖然沒有頭，看不到他的神情。但從肩膀的朝向來看，他正凝視著那張“空的椅子”。</P>

他起身，走到零食櫃前，從上麵第二層取下一隻灰色鐵盒，打開盒蓋，裡麵裝了滿滿的檸檬硬糖。</P>

一元從中揀走一顆，把糖盒歸位，再回到餐桌邊。</P>

他彎下腰，把糖塞進鄭循的衛衣帽子裡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