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龍頭上晃蕩著一條紅繩,繩子上搖晃著一枚雪白溫潤的圓環。
一枚平安扣。
那是……我送給陳塵的平安扣。
為什麽它會在這裏?
它為什麽會在這裏?
它不是應該和陳塵一起火化了嗎?
我猛地站起來,扯下那枚玉環,渾身拔涼拔涼。
水,滴答滴答而下。
我看著掌心裏溫潤潮濕的平安扣,心疼得發慌。
平安扣裏倒映著陳塵蒼白的臉頰。
……
大一那年聖誕節前夜的平安夜。
南城的天飄起了細碎的雪花。
我穿著又厚又長的大衣,裹著毛絨絨的圍巾,迎著風雪走出了宿舍大門。雪碎的聲音在腳下哢嚓地響著。
我站在雪地裏,望著樹上滿是雪的樹,長長地舒了口氣,雪白的熱氣嫋嫋飄出。
真冷啊!
我將手上的一疊稿子抱在懷裏,一書包的稿子往肩上挪了挪。大步朝文學社的辦公室走去,文學社的骨乾精英都約了男女朋友過節去了。隻剩下我這一條孤獨的狗,在風雪中踟躕前行。
我要儘快把那些稿子改出來,打出來,編排出來。
我的手指冰冷,像屋簷下掛著的冰棱。
看著那些冰棱,我突然笑起來。
小時候,也是下很大的雪。
我在青蘿灣冬眠,跟屁蟲也在,他穿得像棉花窩似的。他身體不好,他小姨生怕他給凍死了,給他大棉襖套小棉襖地穿著。跟屁蟲見我掰斷一根冰棱擱嘴裏嘎嘣脆地咬著,眉毛皺得要擰出水來了。
“你不冷嗎?”
他顫巍巍地問。
“你不冷嗎?”
身後一個聲音隨著風雪飄進我耳朵裏。
我猛地回頭。
隻見一黑衣少年,臉白若霜雪,頂著滿頭白雪,嗬嗬地站在雪裏。
陳……陳煙……
不對,陳煙出國了,他還沒有回來。
“是陳塵啊!你怎麽來了?”
我心疼地看著他。這麽冷的天,那少年眼睛清亮地站在風雪之中。
“他朝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頭。”
陳塵伸出手掌接了數瓣落雪,站在風中吟哦。
“你有病吧!這麽冷的天,你跑來做什麽?”
我衝上前,抬腳想踹他一腳。可想到他是脆弱的陳塵,我立馬收回腳來,把手上的稿子塞到他手裏,慌亂地解下脖子上溫熱的圍巾,套在他脖子上,纏了數圈。
一陣涼風夾著數瓣雪,飄落進我脖子裏,我猛地打了個噴嚏。
他一把我抱在懷裏。
“你冷嗎?”
他輕聲問道。
“冷你大爺!你吃飯了沒有?”
看著他凍得烏青的嘴唇,我就知這廝水米未進。
我用力推開他,拉著他的手往一食堂跑去。
這個時候,食堂已經沒有什麽吃的了,這大冷的天,剩飯剩菜都是涼的了,好幾個窗口的燈都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