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留禎頓時就緊張了,問:
“阿元……你們傷亡的那些人,我幫你找到了真凶了,你難道不高興嗎?”
謝元看著沈留禎,頹唐地往後靠在了軟枕上,半垂著的丹鳳眼,像是一隻高傲的皇鳥一樣,睥睨著人世間。
她自言自語似地說:
“是啊,我聽了為什麽不高興呢,這明明是對我有好處的事情,可是,留禎……”
她停頓了一下,眼睛漸漸地有了淚光,冷冷地問:
“你們這些人,到底在想什麽呢?簡簡單單地為國儘忠,職守,不好嗎?為什麽摻雜這麽多複雜的東西?
位高權重者,決定的不僅僅是自己的生死,還有底下許多許多人的生死。你們讓那些隻能聽命的人,白白冤死,難道一點都不愧疚嗎?”
謝元越說越生氣,她冷笑了一聲,偏過了頭自嘲地說:
“真是可笑了,我現在不僅僅不高興,而且還與那個被你賣了的魏國細作感同身受,兔死狐悲了。我們都是不知道自己錯在何處,莫名其妙的就被自己人坑死的人啊……”
沈留禎看著謝元,沉默了許久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她,抿了抿唇。
然後,他慢慢地從床榻邊兒站了起來,默不吭聲地轉身出去了。
謝元沒有攔他,也沒有理他。
沈留禎出了門,垂著眼睛走了幾步,腳步越來越沉,他突然就走不動了,隻能伸出一隻手扶著廊柱才能站穩。
沈留禎寬大的袖子垂了好大一片陰影,他偏著好看的側臉,就那麽看著地上自己被陽光映出來的半個影子,半晌都沒有動。
他很難過,說不出來的難過。
他跟謝元一起長大,自然知道她品性純良正直。
當初她雙手捧著那隻掉下裏來的雛燕,仰著臉思索著怎麽將其送回鳥巢的側影,至今還存在他內心深處那一片溫暖的記憶之中。
他喜歡的就是這樣的阿元,喜歡她的強大,也喜歡她的溫柔。
從來他都覺得,自己需要這樣的謝元來依靠,這樣的謝元也願意保護著遷就著他。他們就是天作之合,最完美最親近的一對兒,從小到大都是。
可是剛剛,他明顯感覺到,謝元的心,離他遠了。很遠,遠到將他放在了對立麵的地步。
她厭惡他的所做所為,不同於小時候那種互相逗弄的厭惡,打一架,明天就忘了的那種。
……他的阿元,真正的開始厭惡他這個人了……
意識到這一點的沈留禎,感覺將要失去謝元的恐懼擊倒了他,疼痛鑽心,難以自持。
他好像又回到了小時候那種孤單無助的日子,從心裏泛出來的冷。
他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
“人抓到了,何公公派人來喚你去辨認。”劉親兵走過來對著沈留禎說。
沈留禎聽聞,抬起了頭,強自打起了精神,理了一下寬大的袖子,神色平靜地說道:
“走吧。”
劉親兵見他情緒有些反常,回來的時候還鬥誌昂揚,心情很好的樣子,怎麽從謝元的屋裏出來,就成這樣了?
於是好奇地問道:
“你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