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欣欣的目光掃了一圈，最後又落在日落圖上，看著破落屋頂上留白的部分。從這個角度看去，似是有人坐在屋頂欣賞日落，可如果真的填上人物，又覺得太過擁擠。

“為什麼會做這種夢呢？”左欣欣喃喃出聲，目光所及之處的成品或未成品，都透著一股蕭瑟的氣息。

在她印象中，畫家畫中的世界應該是天高任鳥飛的感覺，而林鶴的卻完全不同，他的畫沒有很大的格局，大多是生活中隨處可見的建築一隅。

明明是個樂觀開朗的大男孩，怎麼能畫出這麼沉穩蕭條的畫來？

林鶴聞言笑了笑：“我也可以畫飛在天空的鷹，但我更喜歡腳踩在地上的感覺。”

見左欣欣盯著日落圖若有所思，林鶴立刻將畫畫的工具拿了過來：“欣欣如果有想法，就幫我填了留白吧。”

“這怎麼行。”左欣欣笑了笑，“這是你的畫，我隻是有些想法罷了。”

林鶴卻搖了搖頭：“如果你把想法告訴我，就算我理解了，也始終不是我自己體會到的，我畫，才是真的毀了這幅畫。”

他對待畫的態度，嚴苛得讓左欣欣有些詫異，不過她也能理解林鶴的意思，沒有繼續拒絕，而是開始調色。

小程小艾坐在一旁默默吃小吃，也不吱聲，就這樣看著。

其實林鶴的意思很簡單，如果由他畫，那他就是在左欣欣的基礎上下手，而不是出自他自身，這樣畫出來的就會和整體不符。

畫室陷入安靜，左欣欣拿著畫筆，在畫板上輕輕勾勒著。

雖然她是設計師，但也接觸過水彩畫，下筆倒是沒有太大難度。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林鶴就站在左欣欣身後，看著空白處逐漸被填上一隻體態微胖的橘貓，橘貓蜷縮在屋頂上舔舐.著自己的前爪，尾巴搭著一塊破瓦，神態頗為愜意。

林鶴的神色逐漸認真起來，他之前想過在這裡填上小女孩，以孩童的稚嫩和破落屋頂形成鮮明對比，遠處又是霞光萬丈，最後還是遲遲沒有動手。

夢境中，他是自己坐在屋頂上的，可以這個視角畫下來，添加人物會使畫麵構圖變得不平衡。

而左欣欣這隻體態頗為豐盈的橘貓倒是巧妙地解決了這個問題，再加上橘貓慵懶的姿態，不僅為整幅畫添加了一絲生氣，還多出幾分靜謐的意境來。

雖然隻是寥寥幾筆，一隻跳上屋頂休息的橘貓的形象卻已經躍然紙上，和整幅畫融為一體。

“我竟然沒有想到。”此時此刻的林鶴就好像考完試對答案的學生，明明看起來很簡單的解題方式，偏偏他苦思冥想許久，就是沒有想到。

左欣欣放下畫筆，笑了笑：“我也隻是突然想到這個創意，希望沒有破壞你的畫。”

“沒有，我很喜歡，那個，我可以請你署名嗎？”

對於林鶴來說，成品畫都是要裱上牆，在這之前，他都會在畫的右下角署名，然而這幅畫的點睛之筆是左欣欣完成，他便想讓左欣欣也署名。

左欣欣欣然答應，她也很喜歡這幅畫，事實上，林鶴的繪畫風格和理念，她都很欣賞。

署名後，林鶴便將畫板拆下來，左欣欣不太懂這方麵，就在旁邊看著，時不時幫個小忙。

林鶴掃過一圈畫室，最後定在門口正對麵的空白處，事實上畫室四麵八方都快被占滿了，門口對麵是唯一剩下的位置，看樣子隻能放兩三個畫框。

沒多久，日落圖就成了牆上成品的一部分，林鶴滿意地笑起來：“又完成了一副，還要謝謝你，欣欣。”

似是想起什麼，左欣欣忽然開口：“林鶴，你這裡的畫會放到市場上嗎？”

經過這段時間接觸，她也知道林鶴的畫在圈子裡小有名氣，如果要賣，恐怕還價值不菲呢。

誰知林鶴搖搖頭：“這些畫我隻留給自己，放到市場上的，都是符合市場的。”

放到市場上的，都是符合市場的。

聽到這句話，左欣欣不由聯想到了自己的設計稿，那每一張設計稿都是她滿意的，可這些服裝，符合市場嗎？

可左欣欣又轉念一想，她之前獲獎無數，甚至參加過國際巡展，幾乎掌握著國內外當下最流行的潮流色彩，絕對不可能出錯。

況且，左欣欣潛意識裡覺得符合市場口味隻是其中一種做法，隻要她的作品足夠好，就不用擔心沒有銷量。

“欣欣，在想什麼呢？”見她有些出神，林鶴微微睜大眼睛。

左欣欣笑了笑，見小程小艾開始挨個打哈欠，便道：“時間不早了，改天有時間再來，我先帶小程小艾回去了。”

“好，我送你。”雖然有些失落，可林鶴也沒有說什麼，送左欣欣和小程小艾到店門口，正欲送他們回去，去被左欣欣婉拒了。

看著一大兩小漸行漸遠的背影，林鶴無端歎了口氣，可想想畫室的那副畫，又開心地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