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欣欣不知道秦悅在想什麼,她儘量說得很慢,很清晰,但她知道,秦悅肯定聽進去了。
在此之前,左欣欣也想過這個可能,就是秦悅不承認設計稿和模具是宋瀟做的,所以這一刻,她心中也有些緊張。
畢竟秦悅情緒過激的話,什麼話都聽不進去。
房間陷入寂靜,過了好一會,秦悅的視線從設計稿上移開,落在左欣欣臉上。
秦悅還是驚疑不定:“這是你從她房間找到的?”
宋瀟的字跡她認識,那長命鎖上的“小”和“雲”字她也知道,小是宋瀟給孩子取的小名,雲,則是她孩子的名字之一。
自從宋瀟去世以後,整個宋家都禁止提起她和孩子的所有事情,左欣欣沒道理知道這兩個字,宋唯風和孫梅對宋瀟和孩子的事那麼忌諱,況且現在他們和宋遠懷爭得頭昏腦熱,怎麼會把她給孩子取的名字告訴左欣欣?
設計稿右下角有淡到不行的日期,秦悅一看到便愣住了,因為這正是她流產那天的時間。
塵封已久的往事在她腦海中驀然閃過,秦悅拿著模具的手有些顫抖:“不可能,怎麼可能……”
宋瀟來找她那天,似乎隱約提起過什麼東西,但被她直接打斷,沒能說下去。
難道她說的,就是這個?
見秦悅一副要倒下的樣子,左欣欣下意識上前去扶,卻被秦悅條件反射地推開。
下一刻,她將設計稿還給左欣欣,卻拿著模具走向陽台。
她聲音很淡,似乎十分疲憊,走得也不是很穩,卻依舊堅持到陽台:“過來吧。”
左欣欣心中一鬆,立刻跟了過去,不過在此之前,她迅速將房門反鎖。
兩個人在陽台相對而坐,明媚陽光照在秦悅臉上,襯得她臉色終於有些紅潤,剛剛那些眼淚,已經不見了蹤跡。
秦悅疲憊地靠著座椅,嗓音頗為虛弱:“說吧,你今天來,有什麼目的?”
左欣欣沒法判定她是不是相信了她的話,隻能接著道:“我想來告訴你,當初的事情,根本不是我們知道的那麼簡單。”
秦悅臉色微沉:“那當年的事情還能是怎麼回事,彆以為憑你這幾張設計稿和模具,我就會相信你說的話。”
左欣欣定定看著秦悅,可後者始終閉著眼睛,讓她看不出情緒,隻好道:“設計稿和模具都是宋瀟做的,這點我可以向你保證,而且,我也是有過孩子的人,知道月份越大,胎就越穩,如果隻是情緒過激,怎麼可能導致流產呢?”
秦悅放在扶手上的手緊了緊,她聲音有些顫抖:“如果你是來揭開我的傷疤,那就請你立刻離開!”
她說的淡漠,情緒卻不像是剛剛那麼激動。
那時候場麵混亂,她一度陷入悲痛之中,根本無暇想這些東西,後來她也一直拚命讓自己不去回想跟孩子有關的事,有時候偶爾會有這個想法,也很快消失無蹤。
但左欣欣直接明了地點出來,等於是讓她再次麵對痛苦的回憶,她不願意,也沒有那個勇氣。
斥責後,秦悅的情緒也逐漸冷靜下來,儘管左欣欣沒有再開口,可剛剛的話還猶在耳邊。
一般來說,七八月份的孩子就算情緒過激出問題,也隻能是早產,除非……還有其他問題。
左欣欣很誠懇地看著她:“抱歉,我不是有意提起這個,不過你能不能告訴我,宋瀟當初來找你時,發生的所有事情。”
秦悅聞言冷笑一聲:“你果然是來為她辯白的。”
左欣欣:“如果她真的要害你的孩子,為什麼還要親自設計長命鎖?”
秦悅沒有說話,因為她看出那些設計稿和模具,完全是濃厚的宋瀟的風格。
左欣欣有些無力,如果秦悅不配合的話,她的調查可能要遇到一大阻礙。
見麵對這個問題,秦悅保持沉默,左欣欣深吸了一口氣:“我相信她,所以我希望你能給我一個機會,可以嗎?”
秦悅依舊沉默。
說實話,她在看到左欣欣站在門口的一刹那,簡直都快要瘋了,她渾身上下每個細胞都在排斥,叫囂著把她趕出去。
可在看到設計稿和模具時,她竟然遲疑了。
這麼多年來,她對宋瀟的恨沒有一天不是在加深,恨她利欲熏心不顧親情手足,恨她心狠手辣害死自己的孩子,更恨自己沒有能力保護好自己的孩子。
想當初她嫁給宋遠懷時,也是溫柔賢惠,聰明能乾,是宋家上上下下都稱讚的好妻子,懷孕後更是享受著婆婆的關心,丈夫的愛護。
可誰知道,天有不測風雲。
失去孩子後,她整個人陷入極度痛苦和自責以及仇恨中,失去孩子的痛苦,無能保護孩子的自責,以及,對宋瀟深入骨髓的痛恨。
那段時間,她人不人鬼不鬼,人人都勸她,沒關係,你還年輕,孩子還會再有的。
可誰能理解她的痛苦和煎熬?
沒有人,哪怕是宋遠懷也沒有。
現在,宋瀟的女兒坐在她對麵,讓她給一個調查的機會,原本應該死掉的人,不僅回來了,還要為她那個該死的母親伸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