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雲回房之後,一直沒有睡著。
他牽掛著袁昊澤的事情,還時不時就能聽到易心房內傳出來的聲音,以及嚴玉的低語聲。白老板那兒的鬼哭狼嚎也不消停。
黎雲發現,自己下定決心之後,自己這方麵的能力好像變得更強了。
那些聲音越發清晰,持續的時間也越發的長。
黎雲也想儘快解決這些事情,但易心說的某些話不無道理。
貿然的行動,未必就能解決麻煩,還可能引發新的麻煩。
黎雲這樣想著,也在思索自己到底該怎樣接觸到被逮捕的袁昊澤,怎樣勸說嚴玉,又該怎樣找到白穎的父親。
他沒有想出一個萬全之策。
他本來就不是那種天才,能得心應手地解決各種麻煩。
在他生前,他隻是個很普通的人,和大多數人一樣上學、上班,生活中遇到的最大坎坷是他父母的突然死亡。
黎雲絞儘腦汁地思考著,忽然發現自己耳畔安靜了一些。
嚴玉的聲音從眾多雜音中消失了。
黎雲驀地就從床上坐起,一顆心怦怦直跳。
嚴玉那邊肯定發生了什麽……
難道是在警察趕過去前,袁昊澤已經毀屍滅跡了?還是他做了其他事情,刺激到了嚴玉?
黎雲直接下了床,拉開門出去,跑到了易心的房門口。
他“嘭嘭”地敲著門,敲門聲卻比不過他的心跳聲。
他又用力敲了一會兒。
李叔和薛小蓮都開門出來了,易心才遲遲將門打開。
“做什麽?”易心一臉不耐煩,仰頭瞪視黎雲。
“那個女人的聲音沒了!她鬼魂的聲音沒了!”黎雲迫切地說道。
“這不是好事情嗎?鬼魂消失了最好。”易心諷刺道,視線掃過黎雲,也掃過了李叔。
李叔沉默著,沒說話。
黎雲一時都沒意識到易心的諷刺,隻繼續道“不是,不是那種消失!隻是聲音沒了!”
黎雲能感覺到,嚴玉的鬼魂依然存在。
這種沉默,可能預示著某種糟糕的變化。
“袁昊澤住在哪裏?我現在就要過去!”黎雲說道。
“你要去做什麽?去看昊澤被殺掉的場景嗎?”易心惡意地笑起來,“殺人償命,這樣的報複不是正好嗎?”
“易心!”黎雲怒不可遏。
易心看了眼黎雲。
“告訴我他住在哪兒。”黎雲低頭看著易心,“他住在哪裏?”
“咳!”李叔乾咳一聲,“易心啊,他要是死了,婚禮就不能繼續了。”
黎雲驚愕地望向李叔。
易心瞥了眼李叔,“你們都報警了,我還能和他結婚?”
“我們隻是報警了而已。”李叔淡淡道。
黎雲心頭一跳。
易心也是怔了怔,突然笑了起來,“哈!說的對,你們隻是報警了。”
黎雲心中的不安擴大,望向李叔的眼神中多了幾分焦急。
李叔衝著黎雲搖搖頭,沒有解釋自己的那番話。
他已經想到了一些可能性。
黎雲沒見過袁昊澤,沒見過袁昊澤的父母,也太過年輕了。
李叔完全能想象到易心拒絕袁昊澤後,袁昊澤剩下的幾條生路。袁昊澤也一定會想到那些脫罪的辦法。
比起那些,鬼魂可能引起的變數太多了。
李叔也不想袁昊澤暫時擺脫了法律的製裁,被死者的鬼魂乘機殺害。
那樣的事情並非正道。
易心伸出手,抓住了黎雲的衣領。
因為兩人的身高差,黎雲被她拽得彎下了腰。他差點兒直接趴在地上。
易心二話不說,拽著黎雲就往外走。
黎雲隻能艱難地彎腰行走,亦步亦趨地跟著易心。
“他家在哪兒?開車過去要多久?”黎雲問道。
“開車?”易心回頭看了一眼黎雲,“你天賦不錯,但腦子不太好使啊。”
黎雲愣住,但他馬上就想到了黑白無常帶著他和李叔跨越數座城市的事情。
易心比起黑白無常來更加粗暴。
她一路拽著黎雲下樓,就連坐電梯的時候,都沒有鬆手。
黎雲知道她心中有氣,故意折騰自己,這時候也不想和她發生衝突。
李叔的那番話作用不小。黎雲不讚同李叔給易心“開拓思路”,但他確實利用這話成功讓易心改變了主意。
一出金榮大廈,易心腳尖一點,身體就輕盈地飛了起來。
她並沒有生出蝠翼,而是借著樓宇外部的一些小突起,蹭蹭蹭蹦到了樓頂。
她滯空的時間非常長,跳躍能力也很驚人,單手抓著黎雲,都能輕鬆自如地在高樓頂部飛躍。
黎雲就慘了。
他憋住了一口氣,忍住了身體上下顛簸的痛苦,但那種無處借力的感覺還是令他不由自主抓住了易心的手臂。
易心沒甩開他的手,隻是也沒有刻意照顧他的感受。
黎雲幾次想要跟上易心的動作,或是給自己洗腦,讓自己忘了這種痛苦,都以失敗告終。
他這個鬼魂,理應是非物質的存在,也理應沒有那些生理反應。可正如他現在能吃、能喝、能睡覺,在生理反應這一項上,他根本沒有辦法改變自己的“意識”。
前往袁昊澤家的這一路不算長。
黎雲還昏頭昏腦中,就感到自己的雙腿著了地。
這次不是砸在樓宇屋頂上,又馬上被拎起來。
易心拖著他走到了屋頂邊沿,徑直跳了下去。
她落在了袁昊澤家上層的陽台外。她手中拎著的黎雲則被吊在了袁昊澤家的陽台玻璃窗外。
玻璃窗中是一室明亮。
黎雲清醒了一會兒,才眯著眼,看清了房間裏的狀況。
“喂,裏麵怎麽樣?”易心在上頭問道。
黎雲沒有馬上回答。
他看到了房間裏陌生的女人。
中年女人一臉淚水,手中握著菜刀,握著打火機,頹然地坐在沙發上。
袁昊澤就跪在她身邊,神情癲狂地說著什麽。
黎雲還看到了嚴玉。
嚴玉的鬼魂矗立在房間內,亦如他先前看到的幻覺那般,身上蒙著詭異的陰影。那陰影和之前相比安分了很多。嚴玉也變得安靜。
地板上的屍體不見了,隻有一條斷斷續續的血跡,延伸進了廁所。
黎雲聞到了焦味,有什麽東西燃燒過。他很快就想到了嚴玉的那具屍體。
黎雲還想起了之前李叔說的話。
他的視線落在許秀心的身上。
他不認識許秀心,但在這一刻,他明白了許秀心的身份。
許秀心身上的氣息仿佛在和嚴玉身上的氣息相互呼應。
同為母親,同樣心心念念著自己的孩子,她們的某些心境或許是相同的。
讓嚴玉產生變化的,應該就是許秀心。
“是他媽媽……”黎雲輕聲說道。
“哦——”易心並沒有感到驚訝,她翹起了唇角,“看來,婚禮要延遲了啊。”
隻是延遲,而非取消。
黎雲沒有接話。
“警察來了。”易心又說道,“終於找到了。”
黎雲扭著頭,看到了樓下行駛而來的警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