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0章 真相
孟思南回到了自己的住處。
開門、開燈,能聞到淡淡的香味。
玄關掛了一隻香囊,上麵繡了花樣繁複的符籙。
孟思南能認出那其中幾個圖案是敕令、辟邪、靜心的意思,但剩下的那部分就有些看不懂了。
客廳裡擺放了神龕,是孟思南新買的,網購到貨,質量一言難儘,但還算穩當。
孟思南洗了手,打開神龕不太整齊的網格門,裡頭便亮起了光。
自動燈帶還在起作用,但光亮已經比剛買回來是弱了幾分。現在的光更接近於古早的鹵素燈,有點兒臟兮兮的感覺,而不是LED燈那種單純的黯淡。
孟思南雙手合十,閉上眼睛,對著神龕裡供奉的雕像拜了拜,又取了竹簽香,用火柴點燃,再次敬拜,並將香插在了紫檀香爐之中。
這香爐反而是這一套東西裡質感最好的,也的確是最貴的,還是好多年前孟思南問吳道買的。
孟思南這麼想著,看了眼雕像。
獸首人身的雕像,白玉材質,卻不像博物館裡的瓷器那麼精美,反倒更像是塑料做的假貨。那獸首的眼睛都一大一小,都沒有做對稱。
吳道是大不如前了。也是受了之前那次餓殍入侵的影響。
據他所知,吳道家裡是有些門道的,可惜在吳道這一輩斷絕了傳承,隻剩下了祖輩積累下的人脈。吳道這人比牛海西少了點套路,但也不是多了真誠。他更像是那種不甘心當中介,卻又不得不當中介的心態,有些彆扭的公事公辦,努力假裝熱心,但又經常露出馬腳。牛海西都比他演得真誠。雖說如此,他原本的生意做得也算不錯,家裡留下的人脈都維持下來了,也結交了一些新的人物。
聽孔冬梅說,他是走了點歪路。他家裡原本也不是孔冬梅師門那樣純粹的正派。在吳道的經營下,新結識的人就更偏向於那種不擇手段的修煉之人。
這也不奇怪。
那個圈子裡的正派才是少數。
真走邪派路線的,其實也是少數。
濫竽充數、渾說摸魚的,還有坑蒙拐騙的,才是多數。
吳道的人脈圈子在餓殍侵襲後就毀了個七七八八,死的死,藏的藏。
畢竟不是孔冬梅那樣純粹的正派,總是害怕被那股神秘力量再次清算。
吳道這時候反倒是顯露出了幾分真誠。
孟思南聯係吳道的時候,吳道一反常態,和他聊了很多,而且不是單純的推銷。
這材質不佳的雕像就是吳道附贈的東西。正品是玄關掛著的那個香囊。
用吳道的話來說,現在能搞到這類東西,已經不錯了。他已經準備清一清庫存,最後賺一筆,就金盆洗手,回老家開個小店,好好過日子。
吳道是有退路的。
他是個徹頭徹尾的普通人,也不像牛海西那樣當中介的時候經常忽悠人,他是個純粹的中介,顧客需要什麼樣的大師,他就給顧客介紹什麼樣的大師,剩下的都是顧客和大師去談。
比起什麼金盆洗手,他更像是城裡的打工人,在城裡賺了點錢,看世道不好,就準備回老家了。
但這也不過是表象。
他很早以前聽張和說過一嘴,吳道家裡不簡單,有些底牌。
想起張和,孟思南打開手機的通訊錄,搜索到了他和張和最後的聊天記錄。
那不應該叫聊天記錄。
那是張和的遺言。
還有張和推給他的名片。
黎雲……
孟思南的神情變得複雜。
其實,要算起來,他最信任的該是張和。
也不是從一開始就最信任張和。
隻是那些人一個接一個地死掉……
張和是第四個。
孔冬梅是他目前最信任的人。他其實和孔冬梅認識得更久,但卻不好和張和做比較。
他會將今天發生的事情告訴張和,卻不會告訴給孔冬梅。
張和也是那種正派、邪派都沾點邊的道士,不像孔冬梅……
孟思南自嘲地笑了笑,轉身癱在了沙發上。
他望著頭頂的燈,眯了眯眼睛。
腦海裡如走馬燈一樣閃過很多片段。
他的思緒停頓了一下,又從頭開始。
從他最早的記憶開始。
但即使沒有彭雲的乾涉,那記憶也是模糊的。
他的父親……母親……外婆……
他的家……
第一次看到鬼,看到外婆……
母親的打罵,發瘋……
父親的打罵,逼迫……
孟思南迷迷糊糊的,好像打了個小盹。
他身體一歪,失重感讓他一下子驚醒過來。
他搓了搓臉,看了眼牆上的掛鍾,卻記不起自己是什麼時候陷入睡眠的。
再看那三支香,燃得都差不多了。
大概睡了半個小時。
孟思南嘆氣,身體前傾,手肘支在膝蓋上,雙手抱著頭。
他努力保持清醒,努力去回憶從前。
一路追溯到認識彭雲之前。
那才是他真正的人生,甚至是他真正的性格。
孟思南一時間心情複雜。
他向彭雲敘述了一個虛假的家,也展示了一個虛假的自己。
彭東和鬱小琴肯定有向彭雲詢問他的事情。
話出彭雲的口,就變成了真實。
那些「真實」,不僅是他那個虛假的家,還有虛假的他:
沒有陰陽眼的普通孩子,就是倒黴地托生在了孟家,遇到了可憐的瘋子母親、不負責任的混混父親,母親因為外婆的去世而發瘋,父親則時常不著家……
一個普通的,沒什麼不良嗜好,算得上是孝順、懂事的,孩子。
孟思南自嘲地笑起來。
彭雲為他編織了一場美夢,但卻不是出於他的本意。
或許彭雲的確是希望他能幸福。
隻是彭雲不知道……
第一次是什麼時候呢……
對了,是彭雲好奇問他,那個鄰居老阿姨說他能見鬼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