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入局篇 宿命(1 / 2)

詭道路上 斜挎包兒兒 4893 字 2023-08-09






這一夜之後大家都沒再說過話,張葭信清冷的眼神中流露出些許失望。

在帳篷裏躺到第二天早上,易飛揚的臉色沒有之前那麽慘白了,吳弦和張曉晨也醒了。

之後我們一行人花了半小時走出村子,又在周圍的人家四處打聽了一上午,終於買到了兩圈備用輪胎,最後又把輪胎扛回村子修好了麵包車。

等著一切忙完已經是第二天中午了。這種天氣下勞作,我又好幾個小時沒有喝過水,感覺整個人都要虛脫了。

村子外的其他居民看著我們從那詭異的村子裏活著出來都感到很好奇,個別膽子大的還一直追問我們裏麵到底有沒有臟東西。

看著迷信的村民,張曉晨直接告訴他們,村子裏的確有,但是我們請了德高望重的道士解決了裏麵的臟東西,所以我們才能活著出來,大家以後可以放心進行拆遷活動。

那些村民一開始不相信,但這十多年我們是第一批活著走出來的,僅僅一個上午大夥都相信得差不多了,甚至還有幾個老人想給吳弦送錦旗都被拒絕了。

我們一行人坐在酒館的桌子上,旗袍小丫頭上完了最後一道菜後又送了一疊桂花糕,說是感謝吳師傅斬妖除魔的偉績。

看著桌子上的菜,我們沒有一個人說話。從昨晚麵具拿走石頭之後,除了修車胎有過交流,大家夥都沒有吭聲,似乎對於東西的丟失都有些失望。

過了好一會兒,吳弦才夾了一片扣肉放進嘴裏,悠悠地說道:“好了,先吃飯吧,別讓人家小丫頭覺著我們認為他們飯店的菜難吃。”

說完,吳弦笑著朝正在偷瞄他的丫頭豎了個大拇指。

易飛揚皺著眉頭,板著他那張死人臉默不作聲地吃著菜。

張曉晨揉了揉自己紫得發腫的脖子,說道:“老易,你在想什麽?”

易飛揚皺著眉頭冷冷地說道:“立場問題。這個喜歡戴麵具的雇傭兵幾年前就被伊行彪買了下來,伊行彪所有活動都有這個人的陪同。

這次他單獨出現在這裏是個問題,另外,按照伊行彪的思維,他拿了東西也不會放我們活著離開。”

“呃,各位大佬,插一嘴哈,我想問一下,這個我老爹公司的對家,就是這個伊行彪,是很厲害嗎?”我問道。

易飛揚回答道:“和路易斯老頭一樣,主要從事境外非法活動,雖然規模不大,但出手比路易斯更狠。文物,人口,軍火各種能賺錢的非法買賣他都做。”

張葭信道:“有一次,我們老板準備去中東出差,這家夥給當地恐怖分子提供了大量的資金,要求是綁架我們老板。幸好在到達中東前,這群人就被當地政府掃平了。”

我不由得打了一個哆嗦,心說這個伊行彪要是在現場的話,會不會叫那個麵具男子把我們全殺了再拿走石頭。

不過易飛揚的話我也聽懂了,這麵具男似乎不完全受伊行彪的控製,兩者的立場分化有待商榷。

這個時候,易飛揚的手機響了一下,他拿手機皺著眉頭看了一會兒,道:“抓緊吃,吃完就動身回魔都。”

一下子,飯桌上所有人都沉默不語,

我見眾人都沒有再說話的意思,自己又是餓慘了,就開始狼吞虎咽起來。

半個小時後,酒足飯飽的我剛靠在椅背上打了一個響亮的嗝,就忽然覺得有什麽東西抱住了我的大腿。

因為這些天驚嚇過度,我條件反射地以為是什麽臟東西,整個人直接跳了起來。

剛想用手推開趴在我腿上的東西,就看見一個衣衫襤褸,臉上臟兮兮的小女孩睜大著雙眼可憐巴巴地望著我。

飯館門外,有十幾個五六歲年紀,且衣衫襤褸的小孩兒正一動不動地站在飯店門口。

旗袍丫頭麵露尷尬地說道:“不好意思呀各位小朋友,今天的剩飯剩菜就這麽多了。”

這些小乞丐無動於衷,隻是呆呆地望著我們桌上的剩菜。

趴在我腿上的小女孩兒眼淚汪汪地說道:“哥哥,想要飯飯。”

我哪見過這場景呀,心臟一下子軟了下去,端起桌上剩下的一盤白斬雞就遞給了她。

屋外的小孩兒一下子看到了這場景瞬間蜂擁而至,我被圍在了他們中間一個勁地問我要飯吃。

我被這舉動弄得有些不知所措,轉頭看向易飛揚:“要不,請他們吃一頓再走?咱也不差這筆錢。”

易飛揚退出餐桌,走到我腿邊的小女孩跟前,用手摸了摸小女孩兒的頭,淡淡地說道:

“這樣,你把家裏地址告訴哥哥,哥哥再往你們家送堆好吃的好不好呀?”

話音剛落,周圍小乞丐手中的盤子啪啪啪地摔在了地上,什麽吃的也不管了,像見了鬼一般拚命地朝屋外跑去,消失在了街上的各個角落。

我邊上的小女孩兒也想跑,剛邁出一步就被易飛揚抓住了手腕,小女孩見狀,捧起易飛揚的手張開嘴巴就想往上咬。

易飛揚見狀,手上青筋暴起,猛地一發力,小女孩還沒咬上去,就疼得坐在地上哇哇大哭了起來。

“你乾什麽呀!”我見小孩子哭得傷心,有些心疼,“隻是孩子而已。”

易飛揚冷冷地說道:“阿信,拿繩子來。”

張葭信點點頭,轉身就向飯館外的麵包車走去,從後備箱裏麵取出來了一根粗壯的麻繩。

我一下子有些氣血上頭,大聲嗬斥易飛揚:“你有病啊!”

易飛揚又是一用力,小女孩兒哭得更大聲了。

接著,易飛揚把手伸進了小女孩的褲子口袋中,從裏麵摸出了一個黑色的錢包然重重甩在我身上。

那是我的錢包。

飯館上菜的丫頭見狀趕忙上前說道:“各位老板對不起。這附近無家可歸的孩子有點多,這樣也是謀求生計,老板們吃得不開心我給你們打個對折,小孩子也是可憐,就放他們走吧。”

吳弦趕緊扶著焦急萬分的飯館丫頭走到一邊,細聲細語地說著什麽,丫頭聽了一會就一個勁地直點頭。

張葭信把麻繩遞給易飛揚,小女孩一見到繩子就拚命掙紮,易飛揚手部再次青筋暴起,女孩兒這次也不哭了,直接疼得在地上打滾。

隨後,易飛揚便用麻繩把小女孩兒綁在了桌腿上。

我看著手裏的錢包,又看了看委屈至極的小女孩兒不知道該怎麽說,心情很是複雜。

易飛揚站起身白了我一眼,對張曉晨說道:

“曉晨,你帶著他們先回去,我和吳弦留下。一到魔都開始辦三個月後拍賣會的事情,我需要我們所有人都有入場資格,不惜一切手段。”

張曉晨點了點頭,隨後就拉著我往麵包車上走去。

我的身體一下子變得軟塌塌的,任由張曉晨把我拉進車內。

我的目光自始至終沒有離開地上哭泣的小女孩兒,我想做點什麽,但又不知道怎麽說,老感覺有什麽東西哽在了心頭。

張曉晨打燃引擎,車子嗡嗡震動了起來,窗外的易飛揚慢慢地朝小女孩兒走去,後者嚇得縮在了桌在地下。

又過了一會兒,車子便發動了起來,他們很快就消失在了我的視野裏,美麗的江南街景重新浮現在眼前。

一路上我都沒有說話。

車開了大概有個十幾分鍾,坐在副駕駛座位的張葭信才開口打破了車廂裏的寂靜:“那幫小孩兒是被拐賣的。”

一瞬間,我的頭皮炸開,趕忙坐起身。

“你知道采生節枝嗎?”張葭信問道。

所謂采生節枝,就是罪犯弄殘小孩子讓他們去乞討,活著是傳授一些小技巧讓他們去偷竊,大人往往對小孩子沒有什麽防備心,所以這兩件事情的成功率都很高。

“一般情況下,這種年幼的乞丐聚集在一起,十有八九都是被拐賣的。

老易也就是試探一下,但聽到有人問家庭住址他們撒腿就跑,這就是拐賣者教他們的,他們受到的教育就是聽到有人問你家在哪就要跑,以免泄露犯罪窩點,還有那小孩子被人抓到了張嘴就咬,普通孩子沒有這個反應力的,一看就知道是受過訓練的。”

我被震驚地說不出話來,張葭信繼續說道:“那個詭異的村莊裏全是鬼胎,裏麵沒有婦女全是男性村民,村外又有大量被拐賣的兒童。

隨便想一想,你就會覺得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麽牽扯。老易肯定是想到了這一點,所以抓了那個小女孩想再挖挖關於村子的消息。”

我的脊背一涼,看著窗外的青山綠水說不出話來。

張曉晨笑著說道:“別覺得有心理負擔,老易不會怪你的,也不用擔心那些孩子,他們兩個應付這種事綽綽有餘的。”

“我以為農家人都很淳樸的。”

我悠悠地說道,心裏多多少少對剛才易飛揚大吼大叫的行為感到愧疚。

張葭信從車櫃裏翻出了一包水果糖遞給我:“徐燦留下的,吃一粒緩解下壓力。”

我往嘴裏塞了兩粒,甜甜的味道讓我心裏好受了很多。

張曉晨繼續說道:“你錯了。有時候越是老實的人,一旦置身於花花綠綠的世界裏,總會有經不住誘惑的那一天。你還是個學生,有些事情真的要慢慢去感受。”

張葭信打開車窗,路邊的風吹進車廂,她開口說道:

“齊子健,對於其他人來說,這件事就是一個小插曲,他們可以慢慢感受形形色色的人。但留給你成長的時間並不是很多,你要做好準備。”

我沒再說話,隻是呆呆地看著窗外的景色,心裏的情緒很複雜,但又不知道該怎麽形容。

張葭信打開了車台前的音樂,裏麵播放的是蘇打綠樂隊的《小情歌》。

車子上了高速公路以後就越開越快,幾個小時後應該就能回到魔都,我靠在椅背上,儘心去聽這首歌,試圖讓自己不要再去想最近發生的事情。

“就算整個世界被寂寞綁票;”

“我也不會奔跑;”

“逃不了最後誰也都蒼老;”

......

回到魔都以後,我就搬了新家,那是一個四百平米的居民住房,裏麵有七八個房間,是我老爹買下了提供給易飛揚他們的員工宿舍。

內飾簡潔大氣,看著這房子的地段,我心裏估摸了一個大概的價格,心裏狠狠地鄙視著我老爹,心說我和我媽都沒有住過這麽高端的房子。

之後我便在這間房子裏住了一段時間,張曉晨一回魔都就先去醫院檢查了下自己脖子上的傷口,隨後就收拾了行李出門了。

我問他去哪,他則是賣了個關子說回來以後再告訴我。

張葭信一天要換兩次藥,槍傷不是很嚴重,等手臂抬舉沒有劇烈疼痛的時候她就已經開始做康複運動了。

張誌軍每天都會做幾個小時的高強度運動,要麽就是進行一天的長跑,平時我也不咋見到人。

時間一久,我對這些人也有了更深的了解,張姓三人雖然從小一起長大,但大概在八九歲的時候就被作為雇傭兵分開培養了。

很多年後聚在一起已經是從事雇傭兵工作的年紀了,所以三個人並沒有情同手足的兄妹感情,最多就是自己這顛沛流離的一生中為數不多的熟人。

後來我老爹實在一場古董交易中看到自己的客戶有三個非常能乾的員工,於是降低了交易費用,挖到了這三個人的牆角。

這三個人的業務能力很強,學習能力也很快,四年前成為我老爹手下員工後就一直工作到現在。

徐燦涮了下羊肉,調了調空調溫度,說道:“其實老板雇傭他三也有別的層麵感情,看到和自己同一個國家的人很小的時候被拐得那麽遠,心裏多多少少有點子同情。”

我喝了口啤酒,這段時間同住一個屋簷下讓我和這群人的關係上了個台階,我問道:

“那老徐呀,你為啥會從事這種高危職業呀?”

徐燦放下酒杯,把手靠在李明良的肩膀上說道:“我兄弟二人的經曆就有點離譜了。”

徐燦告訴我,他和李明亮自小就是同班同學,後來也是一起長大。

到了高中的時候,徐燦因為性格原因,很早就不想讀書了,成了當地有名的混混,李明良則不一樣,他從小學習成績優異,但家境平寒,高一結束就輟學了。

兩人都是農村家庭長大的,一不讀書就被家裏人叫去做體力勞動,不是搬磚就是放牛種田。

他們回憶,那是一個涼爽的夏夜,兩個人東拚西湊地集齊了一頓晚飯錢,在路邊吃了碗過橋米線。

之後他們就坐在公園的長凳上抱怨著生活,罵著人生。

而我老爹這個時候正好出差去往他們所在的城市,但商談客戶失敗,好巧不巧地坐在他們對麵的長凳上喝著啤酒。

聽到這兩小年輕抱怨生活,加上我老爹酒氣有點上頭,乾脆就分了半箱啤酒過去,跟他們兩個人一起喝了起來。

喝酒過程中,我老爹覺得這是兩個很有意思的年輕人,自己又是創業初期,於是便留下聯係方式說單位缺點人,如果有需要的話可以聯係他。

當時的二人喝得有點多並沒有在意,醒了酒又過了大概半個多月的時間,實在覺得生活無望,便打電話聯係了我老爹從最簡單的工作開始做起,後來生意越做越大,才有了今天。

李明良悶了口酒,說道:“講真的,沒有參加高考的人生真的不完整,我還挺羨慕你的。”

徐燦一個勁地拍著李明良的肩膀,聲音有些顫抖地說道:

“我倆出入社會比較早,高中三年,大學四年的青春都享受不到,平時也不咋和同學什麽的聯係,這些年,老李是我唯一的伴兒。”

我吃著菜,問他倆:“你們家裏人知道你們做這份工作嗎?”

我當然不是單純地問他們父母是否知道古董銷售這份工作,而是問他們父母是否知道自己的孩子正乾著天天和雇傭兵打交道,成天刀尖舔血的職業。

其實我自己也想知道,照他倆的描述,做起古董銷售的時候不過是十六七歲的高中生,我老爹應該也的確是做著普通的古董行業,中間肯定發生了什麽變故,迫使所有人不得不參與到這場群雄逐鹿的大戲中。

李明良搖了搖頭:“不知道,每個月給家裏寄點錢。稍微算了一下,我十六歲就不上學了,十七歲去魔都打工,七年沒有見過家裏人了。”

我喝了口啤酒,客套著說應該常回家看看。

李明亮又搖了搖頭:“我和老徐都是西南地區山溝溝裏長大的孩子,家庭成員很多,我們生下來的時候父母已經是中年人了。我初中畢業的時候,阿爸得了癡呆,阿媽已經去世了,哥哥姐姐也沒多喜歡我。”

說到這裏,李明亮的眼睛已經紅了一大半,他繼續說道:

“兩個禮拜前,我給......我給我哥打電話,問我阿爸身體還好嗎?我阿爸聽到了我的聲音,一直問我是誰,但他卻還記得家裏其他哥哥姐姐......”

李明良的聲音顫抖了很多,說完這番話就仰著腦袋不再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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