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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禎十七年二月二十四,崇禎駕崩後大約四十天,也是李自成兵敗回北京登基並逃跑後的第五天。
北方的最新變故軍情,終於以六百裏加急的速度,送到了南京,也在此前一天先送到了中都鳳陽。
也正是到了這一刻,南京和鳳陽的大明文武們,才板上釘釘確認了先帝三子幾乎都不可能逃出來了——
李自成撤出北京城之前,絕望中揮起屠刀,濫殺先帝子嗣的行徑,在北京城裏有不少人都聽聞了,並且向外傳播,自然也會被南方朝廷派去打探軍情的有關人員搜集到,並且以最高優先級回報。
在得到這條消息之前,南京六部構成的新內閣,其實也已經私下裏偷偷討論立新君的問題,討論了七八天了,隻是沒敢過明路,也沒敢讓任何外鎮地方督撫知道。
到了這一刻,一切終於可以攤到台麵上來說了。
這天一早,南京紫禁城文華殿內,兵部尚書史可法,終於借著內閣當值的機會,默契地召見了其他五位尚書,一起討論大事。
在大明一朝,南京也是一直有皇宮或者說紫禁城存在的,便是後世的“南京故宮”,隻不過到崇禎末時,大多數殿宇因為年久失修,都已傾毀,
僅存文華殿、武英殿、奉先殿、慈禧殿等少數幾座主要殿宇還維持著。另外作為門麵的奉天門、東華門、西華門都也還算完好。
但是這幾座殿宇,也都是辦公和舉行典禮、祭祀的地方,才有人保持修繕,用來居住的內宮基本沒剩什麽。
所以曆史上朱由崧即位為弘光帝後,長期也是居住在“南京內守備府”,以此作為臨時行在,隻有辦公和舉辦朝會、典禮才入宮。朱由崧也撥出錢款重修居住性的內宮,但因為他總共也才當了八個月皇帝,就被多鐸乾掉了,直到南京淪陷,故宮內宮也沒修好。
如今,史可法等人,也就僅僅依靠南京紫禁城有限的幾座宮殿,撐起內閣辦公的架子,讓朝廷威儀看起來勉強跟北京一樣體麵。
“諸位,如今聽說太子與諸王都極有可能已遭不幸,這國本大事,可再也容不得遷延了。距陛下大行的噩耗傳來,已經整整一月。再虛懸下去,怕是各省也難以跟南京內閣步調一致。諸位有何看法,且暢所欲言。”
史可法率先起了個頭,一邊說也一邊把南京兵部今天剛收到的“聽說李自成退出北京時殺害了二王”的小道消息抄本,遞給其他諸尚書看。
與會的還有吏部尚書王鐸、戶部尚書沉廷揚、擬任刑部尚書的徐石麒、禮部尚書薑日廣、工部尚書高弘圖。這些人裏,凡是居於要害部門的,未來基本上也都能列入東閣大學士。
這些人裏,其中高弘圖在崇禎死時,剛好遇上南京工部尚書出缺,而高弘圖原為南京兵部侍郎,如今因為蝴蝶效應,史可法需要提前湊齊六部組閣,前幾天剛跟同僚們集議,讓高弘圖改任了工部尚書——高弘圖前些年在北京時,就當過工部侍郎,業務也算熟悉。
而徐石麒也算是老熟人了,他幾個月前還在北京當刑部尚書呢,陳新甲被議罪處死時,就是徐石麒辦的桉。後來的內閣首輔周延儒被崇禎問罪處死,徐石麒在辦這一係列的桉子中,不太合崇禎的意,就把他貶職閒住。
徐石麒的籍貫是浙江嘉興人,被崇禎罷免後就南下回老家了,也就比張國維早了一點點閃人。剛到嘉興老家就傳來皇帝死訊了,而南京刑部也缺口比較大,史可法就把徐石麒拉來。但他還沒有得到正式任命,隻能先掛副職,等將來有了皇帝或者監國,才能正式走完任命流程。
此時此刻,史可法說完後,徐石麒和高弘圖根基都不深,名不正言不順,也就不太願意就實質性問題開口,核心議題也就是剩下四個人討論為主。
高弘圖隻是說了些保險的車軲轆話,勸道:“史閣部還是謹慎些好,諸王遇害,不過是風聞,並無十足鐵證,我們身為人臣,貿然定論,將來隻怕萬一……”
高弘圖這話四平八穩,在場其他五大尚書都是名教中人,最講究“必也正名乎”,當然不會在這上麵反駁。
唯有戶部尚書沉廷揚,文化水平最低,理論上其文化水平也最不配進內閣,他對名分大義也就沒那麽敏感,比較實用主義。(大學士畢竟是有學術地位的,所以原本一定要科舉出身。花錢捐官出身的人,可以做到戶部尚書已經是特事特辦了,要做大學士阻力實在太大)
沉廷揚便有些焦急地說:“國本大事如何等得許久?就算消息不確鑿,也隻能先聽史閣部的,議個章程備著!”
高弘圖微微白了他一眼,也不反駁,心說你丫的跟潞王是兒女親家,你沉廷揚的態度能騙得了鬼!
史可法倒是相信沉廷揚不是那個意思,他連忙開口止住了這種無意義內耗:“好了,名正言順固然重要,但也不必一直糾纏,研文兄(高弘圖)所言確有道理,咱今日就先以監國人選為議題,展開後續討論,暫時不涉及新君人選。”
皇帝位置虛懸時,先立一個宗室為監國,也是有先例的。
當初英宗在土木堡被俘,於謙等人一開始也是先立其弟為監國,後來英宗一直沒回來,還被也先拿來要挾叫門,於謙等人才把監國正位為君。
如今先立個監國過渡一段時間,等等崇禎的兒子們萬一能逃出來,也算有個緩衝,也等於是“公示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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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監國都公示了幾個月了,崇禎的兒子也不出現,那就等於“注銷之前已經登報請債權人確權了,是債權人自己不來的,等同放棄債權”。
這話很公允,自然沒人質疑,六部尚書全部答應,史可法也算先推進了一個小目標,把信心建立起來了。
很快,史可法就把問題推進到了戲肉上:“那諸位以為,如今何人適合監國?”
史可法一邊說,一邊不由自主看向禮部尚書薑日廣。薑日廣也知道,禮部管倫常,所以基本討論範圍必須由他來給定。
薑日廣便當仁不讓地說:“依照倫常禮法,自然是福王殿下與大行皇帝血緣最近。
另有惠王,親疏遠近一般,隻是長了輩分。且惠王殿下公然禮佛多年,遣散妃嬪,恐無心於此國難之秋監國。
最後,潞藩較福、惠二藩稍遠一輩,但去年陛下曾命其代天祀祖,似有以其執掌宗室諸務之心,隻是此後未有明詔。且素聞潞藩有賢名,故而大行皇帝才會在告慰鳳陽祖陵祖廟時舍近而求遠。也不妨將其列入討論,以告慰大行皇帝。”
薑日廣這番話,也不完全代表他本人的意思,其實背後自然有東林檔和一眾南京主流文官的壓力——
曆史上,東林文官也害怕福王為了當年老福王的事情清算他們,重新重用閹檔來反攻倒算,所以找各種借口扯福王後腿肯定是有的,隻不過很多理由實在不像話,最後也沒有得逞。
誰讓史可法這人還是比較正直,講原則呢。
國姓竊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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