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8章 由著他(1 / 2)







王夫人躊躇良久,終於還是咬牙進了寶釵的閨房,隻是寒暄過後,她卻實在不知道該怎麽開這個口。

總不能開門見山,直接催促寶釵與焦順私相授受吧?

她猶豫著不敢挑破,薛寶釵就更不急了,她對焦順是悔、對寶玉是恨,對王夫人是怨,種種情緒摻雜在一起,才導致了那天雪中的半推半就。

說白了,她與焦順之間不存在真摯的感情,甚至連戀奸情熱都算不上,方才情緒上來了一時衝動,才派了鶯兒去聯絡焦順;如今重又冷靜下來,與焦順的事情便在兩可之間。

至於到底可不可,那就要看王夫人的表現了。

她想逼王夫人主動開口點破,一是想要拆穿王夫人的偽善麵孔;二來也是想化被動為主動,避免這件事成為自己的把柄。

若是王夫人不肯點破,那大不了一拍兩散。

抱著這樣的心思,她是穩坐釣魚台雲淡風輕,見王夫人不開口,乾脆主動挑起話頭,東家長西家短的,即便王夫人問十答一,也依舊聊的津津有味。

但王夫人這邊兒可就不一樣了,焦順可還在清堂茅舍裏等著呢,自己要是再這麽漫無邊際的瞎聊,什麽時候算個頭兒?

可她又張不開嘴、跟不上溜,這簡直要多難受就有多難受。

漸漸窩了一肚子的火兒,直恨不能回去找焦順攤牌:大的也要,小的你也撩撥,難道就不怕老娘告到薛家去,讓你雞飛蛋打?!

但這也就是在心裏想想罷了。

她畢竟沒有真憑實據,真要把事情捅出去,兩人反手給自己安一個誣陷的罪名,薛姨媽會相信誰還不一定呢。

就算薛姨媽信了,她在這件事裏扮演的角色也並不怎麽光彩,即便算不上助紂為孽,起碼也是姑息縱容,這讓王夫人如何有底氣捅破此事?

正左右為難之際,忽見茶幾上擺著兩封書信,抬頭赫然寫著寶玉的名姓。

“這是……”

王夫人下意識朝茶幾上指了指。

薛寶釵停住話頭,神色也一下子淡了許多,輕聲道:“那是寶玉昨兒送來的家書——厚的那封,是寫給襲人的。”

王夫人聽了不由暗罵寶玉不曉事,給丫鬟的信寫那麽多,給自己妻子的卻連十分之一都不到,這要攤在自己頭上,自己心裏頭也肯定不痛快。

不過想想他做過的那些混賬事兒,似乎也不差這一樁了。

王夫人一邊腹誹,一邊伸手拿過那厚厚的信封,拆開來翻閱——小兩口的私密家書,她這做婆婆的自然不好胡亂翻看,但寫給丫鬟的東西有什麽好保密的?

她翻看這東西,除了想看看寶玉給襲人寫了些什麽,也不無趁機整理思路盤算對策心思。

所以最初看的極快,畢竟裏麵真正有用的消息,賈政也早在信裏提到了——譬如甄家被抄家——直到看到那些佛偈,王夫人翻閱的速度才一下子慢了下來。

要說的她的文化水平,也就比粗識文字【能看賬本】的王熙鳳強上一些,還不到能鑒賞詩詞歌賦的程度。

但這佛偈卻是特例。

王夫人開始參禪禮佛的時候,隻怕連妙玉都還沒出生呢,對這些道理禪機自然也是熟能生巧,因此立刻看出了裏麵濃濃的厭世情緒。

這不知收斂的孽障!

王夫人直覺胸口堵的發悶,自己三令五申讓他遠離這些東西,他當時答應的好好的,誰成想才剛離開家沒多久,就比以前陷得還要深了。

等到從南邊兒回來,還不定要鬨出什麽來呢!

尤其看他給襲人寫了這麽些東西,就知道他對襲人的依戀牽掛,若是等回京後,發現襲人已經成了三丫頭的陪嫁丫鬟,隻怕越發要勘破世情了。

可自己能怎麽辦?

三丫頭來要、襲人想去、焦家肯收,難道還能硬攔著不成?

王夫人正越想越不是滋味,腦中忽就冒出一個念頭來:如今寶玉被罷了官兒,又得了永不敘用的懲罰,左右是指望不上了,乾脆索性由著他便罷!

“寶丫頭!”

王夫人銀牙一咬,突然抬起頭來:“寶玉要實在放不下那出家的念頭,咱們索性便由著他好了!”

“由著他?”

薛寶釵在她默默看信時,腦中也在想些有的沒的,因此一時間沒能反應過來,但很快她臉上就露出了驚詫之色:“太太的意思,難道是說……”

王夫人拿出帕子抹了抹眼角,微帶哽咽的道:“唉,說不定家裏就愛出這個,東府的敬大哥不就修了半輩子道嗎?咱們西府出個和尚,倒也算齊全了!”

說著,她伸手捧住寶釵的柔荑:“隻是苦了你了。”

薛寶釵默然以對。

她隱約感覺到,王夫人接下來可能就要圖窮匕見了。

果然,王夫人等了一會兒不見她答話,便又歎道:“怎麽說我也是你姨媽,又是自小看著你長起來的,又怎忍心讓你年紀輕輕就守了活寡?倘若真有那麽一天,我便許你另外改嫁別家!”

“這如何使得?!”

薛寶釵聞言立刻搖頭:“且不說烈女不侍二夫,這婚事乃是先帝賜下的,憑此一樁,改嫁之說又從何談起?”

“先帝畢竟已經駕崩了。”

王夫人連忙道:“再說咱們這也是無奈之舉,隻要宮裏有人幫著說項,屆時民不舉官不究,這事兒也就過去了。”

說到這裏,她才終於道出了真正目的:“不過那也要先幫你大姐姐邁過這道坎兒才行。”

也真虧她能繞這麽個大彎兒!

薛寶釵暗暗冷笑,麵上裝出一臉關切的樣子:“不是說這事兒必須要焦大哥出麵,才有三分把握麽?太太方才可曾跟焦大哥談妥此事?”

“哪有那麽容易。”

王夫人哀歎一聲,無奈道:“這些日子你也瞧見了,那些文臣們恨不能除他而後快,這節骨眼上,他實在不願意再節外生枝。再說了,先前幾次三番,早把過去的情分消磨了個乾淨,如今又要讓他犯難——若不是還有三丫頭在,他隻怕當場就要惱了。”

薛寶釵也跟著‘慌急’起來:“那要是焦大哥不肯出麵,這事兒又該如何是好?”

“這個……”

王夫人半真半假的遲疑了一下,然後才拉著寶釵的手道:“因你母親曾對他有恩,你母親與他母親又情同姐妹,他因此素來親近你們家,若是你肯出麵幫著勸說幾句,也或許……”

說到底,王夫人還是不想把事情點的太透,能想到這種托詞,已經是她絞儘腦汁的成果了。

這並不是寶釵所期待的,但也在她的預料當中。

因此隻是略一沉吟,便肅然道:“為了娘娘,我便去試上一試——不過若是不成,太太可也別怪我。”

“不怪、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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