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6章 重陽日【五】(1 / 2)







大觀園正殿。

賈政斜簽坐在賈母下首,探著身子將焦順的提議簡單說了。

因怕母親反對,他沒提焦順準備讓賴家出三萬兩捐輸的事兒,隻說是如今工學裡正有個好機會。

「暢卿原是不肯答應的。」

賈政一本正經的扯謊道:「我念著賴家三四輩子的苦勞,拉下臉來央告了幾句,他才答應試著運作運作——這事兒若不成倒罷,若能成,隻怕賴家也不便再在府裡司職了,最好是比照來旺夫婦處置。」

後麵這話明顯有些操之過急,賈母聽了,那還不知兒子暗存了另外的小心思。

前幾日賴嬤嬤曾找她央告,說是賴大近來辦事不力,被賈政找去大加責斥,還宣稱要革掉他外務大總管的職,賈母幫著解勸了幾句,隻當這事兒已經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可看賈政眼下的意思,卻顯然並非如此。

唉~

這自打因那些風言風語錯過了升官兒,自己這兒子的心胸是越發的窄了,先前嫉妒順哥兒官職高過自己,就要把他趕出榮國府;如今惱了賴大,又想……

至於賈政突然與焦順和好的事情,老太太倒並不覺得奇怪。

自己兒子是什麼脾性,她還能不知道?

瞧著方正不阿,實則骨子裡最是膽小怕事,先前被忠順王府長史官嚇到,險些傷了寶玉的性命就是明證。

如今聽說焦順一口氣把禮部三位堂官兒全都斬落馬下,他不覺得驚懼才怪。

「這……」

細一思量之後,賈母遲疑道:「便是賴大的兒子做了官兒,也未必就一定要脫籍吧?他們畢竟和來家不一樣,祖上三四輩子就在咱們家裡當差……」

「老祖宗就是念舊。」

不等賈政開口勸說,一旁替老太太剝瓜子的王熙鳳,就先笑道:「其實要我說,就放出去又能怎得?難道他就不敢認咱們了?順哥兒要敢說出這話來,瞧我不拿爪子撓他!」

說著,做了個張牙舞爪的鬼臉。

眾人見狀一通鬨笑,無形中就衝淡了方才陡然沉重起來的氛圍。

王夫人也適時接茬道:「當初因暢卿是掛著焦姓做的官兒,來旺夫婦才沒急著脫籍,如今賴家小子可是頂著自家名號做官兒,若讓人知道咱們還扣著他的爺娘老子不放,怕又不知要惹來什麼非議了。」

這二人先後開口,一來是都對賴家有所不滿。

王夫人就不用說了,從信裡得知是賴家私自調查,早把這一家子恨到了骨頭裡。

至於王熙鳳麼,賴家自持根深蒂固,明著雖還不敢與她唱對台戲,暗裡卻總不如林之孝、單大良、吳新登幾個恭順。

再說了,這事兒既是交由焦順掌控,她姑侄二人自然不會提出反對。

偏賈政見妻子主動幫腔,隻當是自己那封信起了效用,還忍不住暗自得意,覺得婦人畢竟好哄。

可他卻哪裡知道,自己先前胡亂懷疑的事情,暗地裡竟成了真?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也算是『謠言倒逼真相』了。

卻說老太太經這姑侄你一句我一句的勸說,連旁邊邢夫人和李紈也跟著敲邊鼓,一時也不禁有些動搖。

猶豫半晌,最終嘆氣道:「罷了,人各有誌,他家幾輩子才熬出麼個前程,我總不好硬攔著。」

隻這一句話,便大致定下了賴家的未來。

賈政又陪著母親閒話了幾句,正商量著上午的節日安排,忽就見林之孝家的,風風火火找了來……

…………

焦順辭別賈政之後,就兜兜轉轉到了藕香榭裡,隻見彼處與過往的清淨淡雅大不相同,竟就在外麵陰涼處支起了好幾個簡易土灶,無形中給這處水榭添了一絲煙火氣。

正覺詫異,就見薛寶琴獨自從裡麵迎了出來,焦順便笑著抬手一指那些灶台問:「寶琴姑娘,這又是擺的什麼陣仗?」

「姐姐商量著,要親自露一手給焦大哥慶功呢。」

寶琴先是抿嘴一笑,繼而笑容轉黯,透出淡淡的離愁:「順帶也算是提前給小妹踐行了。」

大觀園群芳要親自下廚?

遙想上一回她們素手調羹,還是去年賈寶玉過生日的時候,那時自己還趁機狠狠刷了一通賈迎春的好感度,誰成想後來竟就……

當真是世事無常!

將這段兒塞翁失馬焉知非福的經歷拋在腦後,焦順也露出三分不舍道:「姑娘這就要回金陵了?」

「過完重陽,就該準備動身了。」

寶琴看看四下裡,見得了預先囑咐的丫鬟們,都已經遠遠的避開了此處,便鼓足勇氣摸出了親手縫製的香囊,遞到焦順麵前,微微仰頭直視著焦順的眼睛道:「雖隻是短短月餘,小妹卻得了焦大哥諸多恩惠,如今別無回報,隻有區區拙物奉上,還請焦大哥不要推辭。」

焦順自然不會推辭,裝作驚喜的接在手裡,下意識捏了捏,卻發現裡麵裝的似乎是一縷頭發。

他不由得一愣,這年頭最是講究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何況頭發又有情絲的別稱,若隻送香囊還勉強能說是應酬,但這送上一縷情絲……

見焦順神情有異,寶琴心知他必是察覺到了香囊裡的東西,當下小巧精致的鵝蛋臉上就起了紅潮,可即便羞怯,她卻還是抬頭直視著焦順,嗓音微微發顫的道:「焦大哥莫怪小妹唐突就好。」

「這……怎敢當妹妹錯愛?」

焦順試探著了一句,見寶琴全然默認的樣子,下意識就想來點兒肢體動作,可惜這地界實在容不得他放肆,於是隻能靠加倍火熱的目光傳遞情緒,同時忍不住暗示:「妹妹若不嫌棄,來家未必容不下……」

說到半截,又好像生怕寶琴誤會的解釋道:「我如今雖姓焦,但來家畢竟也是單傳,所以……」

「此事林姐姐早就告訴我了。」

薛寶琴微微搖頭,然後略略低垂了眼簾,輕聲道:「能與焦大哥相知相……小妹自是求之不得,隻是家母尚在金陵,況這幾年身體一直不好。」

說著,她原本抬起的頭漸漸低垂,言語裡也帶了三分頹然。

這年頭的大家閨秀見外男的機會不多,故此反倒更容易鬨出一見鍾情的事情來,何況焦順還給她帶來了從未有過的『船新』體驗,更為她報了退親之仇,會生出以身相許的念頭再正常不過了。

難得的是,她竟肯大方直白的表露出來。

隻可惜……

她除了敢愛敢恨之外,還是個孝女——隨筆當中記錄的故事,大多可都是有原型的。

焦順心下也有些沮喪不舍,不過他到底還養了不少備胎,又是走腎不走心的身體黨,故此更多的隻是遺憾如今風氣不夠開放,若在後世,氣氛都已經烘托到位了,高低不得整個分手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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