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0章 連環(1 / 2)







其實這份《工學官職建議書》裡的內容,焦順早就通過密摺奏報給皇帝了。

隆源帝之所以還要認真過目一遍,主要是是怕賈寶玉年輕氣盛,不甘於做別人的提線木偶,非要在裡麵夾雜私貨。

好在通篇閱覽下來,除了文字偏向浮而不實之外,倒也沒太大的問題。

說到文字,滿朝文武都以為焦愛卿粗鄙不文,卻哪知道他暗裡別出『新』裁……

「咳~」

隆源帝清了清嗓子,順便拉回了不自覺飄散的心神,對著躬身侍立的賈寶玉道:「朕若是派你去工學為官,你待如何?」

賈寶玉先是眉頭一緊小嘴一噘,但很快就又收斂了,他在父母麵前尚且不敢吐露自己內心的真正『誌向』,當著皇帝的麵自然就更不敢造次了。

當下拱手道:「寶玉自當竭誠奉公,不負……」

「好了、好了。」

隆源帝不耐煩的打斷了他,自禦案後起身,舒展著雙臂懶洋洋的道:「在朕麵前就不要裝了,你心裡想的是什麼,難道還能瞞得過朕?」

說著,繞到賈寶玉麵前輕輕拍了拍他的左肩,語重心長的道:「但你如今也大了,有些事情總不能由著性子來——尤其你父親和伯父如今身子都不大好,那賈璉聽聞也不是個做官的材料,這諾大的榮國府,日後隻怕還要指著你撐起來呢。」

「若在別處倒罷了,這工學裡有焦暢卿看顧,便有些疏漏謬誤之處也不怕,正合讓你去歷練歷練——非隻是你家中父母,連你姐姐在宮裡聽聞此事,雖不曾破例向朕張嘴,但瞧那意思也是屬意你去的。」

「等去了工學,好生跟著焦暢卿學,憑你的出身,但凡能有他六七分才……」

皇帝原想說『才學』,但焦順固然有才,卻不是通常讀書人的那等才學,略一猶豫,又改口道:「能有他六七分的能力手段,便可立足於朝堂,保門庭不墜了。」

隆源帝這番諄諄教誨,一來是看在賈元春麵上愛屋及烏,二來麼,主要也是這小舅子生的討人喜歡,比之別人也少了幾分拘謹畏懼,偶爾做個伴當頗能解悶。

賈寶玉卻聽的一肚子苦水,他滿腹心思都不在這上麵,偏就被逼著往這條道上走,父母之命尚且罷了,如今連皇帝也這般說,隻怕是萬難躲過這一節了。

除非自己學東府裡的敬大伯……

皇帝見他一副乖巧模樣,卻那知道他暗裡起了當和尚道士的心思,滿意的重又繞回禦案後麵,邊端起參茶細品,邊盤算著把這件事情告知賢德妃,她會不會破例遷就一下自己的新花樣。

嗯~

還是緩上兩天,等養足了精力再說吧。

沒辦法,男人在這上麵到底比不得女人……

話說焦暢卿別的都好,就是在某些事情上過於浮誇,與其樸實詳細的文風十分不符。

什麼『未曾儘興』雲雲,也虧他吹的出來!

隆源帝的思緒在不著調的方向徘徊了半晌,才又被他重新拉回了眼前:「朕明日早朝,就會把這份奏摺拋出去,到時候你少不得要受人攻訐,你最好提前做好準備,免得屆時無措。」

頓了頓,又提醒道:「若有不解之處,可以去問焦暢卿。」

賈寶玉自是連忙躬身應是。

皇帝瞧出他興致不高,加上自己也沒什麼精神頭,索性也便沒留他,隻隨意賞了兩件新奇玩物,當成是給這份奏摺的賞賜,就命人將寶玉送出了宮門。

想到自己再過不久就要做官兒了,賈寶玉一路上長籲短嘆感傷悲秋,到了家也是渾渾噩噩,直到進了大觀園裡,才猛然覺察出氣氛有異。

他有心找人詢問出了何事,無奈路過的丫鬟仆婦見了他,都像是見了鬼一般,遠的躲、近的避,弄的他越發疑神疑鬼。

等到了怡紅院左近,卻聽得院裡哭聲大作。

賈寶玉愣了一下,旋即想起昨天墜兒撞柱自儘的事兒,心中便有了預料,仰著頭長嘆了數聲,想要緬懷一下墜兒的音容笑貌,可左想右想竟也記不起這墜兒究竟生的什麼模樣。

於是他又愣怔了一會兒,這才抬腿往院裡走。

原想著見了墜兒的家人多給些喪葬銀子,誰知進了院裡,卻見麝月碧痕兩個守在廂房門外,一個個哭的梨花帶雨。

賈寶玉見狀又是一嘆,上前道:「倒難為你們對墜兒這般上心,等她頭七的時候我給你們放假,都去送一送……」

「二爺!」

不等他說完,碧痕突然大放悲聲:「不是墜兒,是秋紋,她、她在這屋裡上吊自儘了!」

「什、什麼?!」

賈寶玉臉上的悲戚都僵住了,先是踉蹌著後退了兩步,捂著頭搖搖晃晃的問:「怎麼、怎麼可能?!我出門時,還、還好好的!」

麝月碧痕忙上前扶住了他,一人一句的解釋道:「二爺走後,太太就帶著三姑娘來了。」

「說是昨兒鬨出那麼的事兒,又填進去一條無辜的性命,詩社的事兒必要一查到底,更要給郡主娘娘一個交代。」

「秋紋當時臉色就不對了,後來……」

碧痕和麝月說到這裡,彼此交換了一下眼神,默契的跳過了襲人和探春試探秋紋的過程,直接道:「後來她在屋裡一直不見出來,直到襲人進屋取東西,這才發現她、她竟畏罪自殺了!」

「怎麼會?怎麼可能?!」

賈寶玉手足亂顫,若不是兩人攙扶,隻怕早都癱軟在地了。

不同於幾乎沒怎麼接觸過的墜兒,秋紋可是日日在他身邊的大丫鬟,暗裡更曾有過肌膚之親,誰成想就這麼突然死了?!

這短短兩日,怡紅院就死了兩個丫鬟,也難怪路上那些仆婦丫鬟避之唯恐不及。

他掙紮著想要進屋去瞧瞧,麝月碧痕倒沒攔著,隻是提醒道:「她是吊死的,模樣十分嚇人,身上又流出了便溺等物,二爺可要做好準備……」

這麼一說,賈寶玉腳下就更軟了。

遲疑再三,抹著淚道:「還是讓她、讓她走的體麵些吧。」

他這倒也不全是薄情、膽怯,更是不願意破壞秋紋在自己心中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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