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4章 下帖【上】(1 / 2)







轉過天到了正日子。

焦順一早匯同寶玉去了薛家——賈璉原也要去的,但一來王熙鳳已經去了;二來薛家請了焦順這個外人下對月貼,偏就越過了他這個表姐夫,他心下不喜,因此便稱病在家。

去說兩人被薛蟠、薛蝌迎進院裡,就見滿坑滿穀已經擺滿了彩禮,那禮單足折了二十幾道,綁緊了活像一本書,拆開了差不多能有半丈長。

這都還算是少的,按照現下的風俗習慣,大戶人家給女兒陪送的嫁妝,至少要比男方的彩禮多上三五倍,甚至十倍返還都有可能——所以原書裡王熙鳳才說,姑娘們的婚事每人花上一萬兩,賈環的親事隻需三千兩。

當然了,似寶玉這樣家中的寶貝疙瘩,彩禮隻是其中的一部分,台麵下另外的挑費才是大頭。

穿過那一大片彩禮組成的矩陣,薛姨媽和王夫人早在客廳裡候著,因昨兒已經把該交代的都交代了,今兒就剩下些場麵話,以及轉交婚書了。

也不知為何,客廳裡並不見王熙鳳的蹤影。

這倒讓焦順心生疑慮,不過就算是王熙鳳還想做耗,那也是要等自己回來復命時才好下手,暫時倒還不用提防。

期間種種無需贅敘。

臨行前,薛姨媽又親自陪了一杯『壯行酒』,早就等待多時的隊伍,這才浩浩蕩蕩的出了薛府。

一路無話。

等到了夏家所在的街巷,就見兩下裡掛滿了桂花狀的彩燈,其上又垂下無數錦緞絲絛,前後延綿足有數裡,皆是一等一的好料子——隻街上這些,怕就得幾千兩銀子。

大門前豎起個足有三丈高的臨時牌樓,六隻舞獅正以這牌樓為舞台,表演著各種絕活兒。

這聲勢比之尋常人家成親還要隆重,也不知有多少是出自夏家本意,又有多少是出於焦某人要來的緣故。

不等焦順和薛蝌下車,早有夏府的大管家帶人迎了上來,簇擁著焦順的馬車來至中門。

焦順剛挑簾子下了車,早就侯在門內的夏太太,立刻親自迎了出來,隔著丈許遠微微一禮,告罪道:「原該托請個德高望重的招待貴客,無奈我們孤兒寡母的,既沒這情麵,又不大方便,最後隻能也隻能由小婦人硬著頭皮頂上了,唐突之處,還請大人莫要見怪。」

焦順急忙還禮,口中笑道:「夏夫人言重了,倒是我們兄弟畢竟年輕識淺,若有不到之處,還請夫人多多包涵。」

兩下裡客套了幾句,夏夫人這才恭請二人移步府內。

等在客廳裡分賓主落座,焦順便取出婚書雙手奉上。

夏夫人雖有大半心神都在焦順身上,但還是接過來仔細掃了一遍,又就吉神方位和禁忌屬相等細節與焦順討論了一番。

等到這正經事告一段落,夏夫人命人將婚書收好,便笑著招呼道:「貴客臨們,妾身無以招待,隻略備了幾杯家中自製的水酒,還請焦大人品鑑。」

這也是約定俗成的慣例,何況夏家的桂花釀馳名京城,如今這場麵,拿出來的必是個中珍品,連焦順這不好酒的都忍不住心生期許。

於是假意推託兩句,便順理成章的應了下來。

不過首先登場的,卻不是夏家的桂花酒,而是二十幾個女扮男裝的小戲子,瞧那裝扮,正是焦順當初排演的『樣板戲』。

與最初的版本相比,民間戲班顯然做出了一定的修改,突出了熱鬨喜慶的成分,少了幾分康慨激昂,放在此情此景倒也算合適。

不多時,又有下人捧來幾個小酒罈,拿硬瓷的器具連開了三道封,一股濃而不烈的澹雅酒香立刻瀰漫開來,無形無聲間,竟隱隱蓋過了旁邊熱火朝天的樣板戲。

焦順用力嗅了嗅,對一旁薛蝌笑道:「這回咱們倒是沾了你哥哥的光。」

不等薛蝌答話,夏夫人先搶著道:「若大人喜歡,等走時不妨捎個三五十壇回去。」

這等好酒,說是價比黃金也不為過,三五十罈子恐怕沒個大幾千兩銀子下不來。

焦順自是連忙拒絕,一番你推我讓之後,才象征性的收下了兩壇。

說也奇怪,這邊廂退讓了半天,那邊兒負責打酒的小丫鬟,竟還在酒罈前忙活。

焦順和薛蝌不明就裡,還以為這其中有什麼特殊流程,夏夫人卻等的不耐,轉頭揚聲催促了一句,誰知那打酒的小丫鬟身子一顫,卻是險些將手裡的錫酒壺砸到地上。

夏夫人見狀愈發不喜,但在客人麵前也不好發作,隻是等那丫鬟小心翼翼提著酒壺過來時,暗中狠狠剜了她一眼。

那丫鬟吃這一瞪,更是連頭也不敢抬了,期期艾艾湊到近前就要給夏夫人斟酒,夏夫人拿手護住酒杯,蹙眉道:「沒規矩的東西,先去給焦大人滿上!」

那丫鬟身子又是一顫,托著壺底慢慢轉身,機械僵硬往焦順身前湊。

「夫人客氣了,您是尊長,理應……」

焦順正在那兒客套呢,忽聽當啷一聲脆響,低頭看時卻是那丫鬟不慎碰到了酒杯。

他急忙起身躲過順著桌沿淌下來的酒水。

與此同時,對麵夏夫人也跳將起來,指著那丫鬟的鼻子喝罵道:「該死的小蹄子,安敢如此失禮?!你叫什麼名字?是哪個房裡的?」

那小丫鬟自知闖了禍,早嚇的縮成了一團,那還說的出半句話來?

焦順見狀,便笑著擺手道:「大喜的日子,些許小事何須計較——想是焦某人生的凶了些,嚇到這位小姑娘了。」

夏夫人見焦順並無芥蒂,這才鬆了口氣,先是連聲道歉,繼而衝那丫鬟揮了揮袖子:「這裡用不著你了,你滾下去吧!」

到了此時,那丫鬟竟還露出遲疑之色,被夏夫人狠狠瞪了一眼,這才逃也似的去了。

趕走這毛手毛腳的丫鬟,夏夫人重又堆起笑容來,不由分說親自執壺給焦順和薛蝌斟滿了酒。

二人連道『不敢』,又再三謝過之後,這才重新落座。

話分兩頭。

那丫鬟悶頭衝出客廳之後,還要往前奔逃,斜下裡忽然就閃出個人一把扯住了她,壓著嗓子喝問:「你怎麼出來了?!小姐交代的事情辦的怎麼樣了?!」

來人乃是夏金桂身邊的大丫鬟寶蟾,原本這差事夏金桂頭一個想到的就是她,不過寶蟾推說自己過於紮眼,太太見了難免起疑,把這差事推給了新進小丫鬟紅梅。

這才有了先前夏金桂拿人當凳子坐的那一幕。

至於紅梅被逼急了,會不會向夏夫人和盤托出此事,竟是全然不在主仆兩個的考量當中。

卻說紅梅被寶蟾抓住喝問,一時又驚又恐,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

寶蟾見了,愈發聲色俱厲:「你敢壞小姐的好事?!」

「沒、沒…我怎麼敢……」

「那你這時候出來做什麼?」

寶蟾繼續追問:「那壺可曾換了?機關用上了沒?」

紅梅連連點頭,半晌又期期艾艾的道:「我打開那機關了,可現在關、關不上了,這可怎麼辦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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