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6章 燈塔(1 / 2)







卻說這天傍晚臨近散衙的時候,焦順突然得了內廷通傳,說是明兒早朝需要他列席備詢。

雖然那傳旨的太監口風很緊,不過焦順也大致猜出,找自己去應該是為了京西鐵路的事兒——這事兒從去年就開始吵,原本相持不下,不過最近皇帝已經占了上風,這回找自己去參與早朝,多半是想一錘定音了。

至於皇帝占上風的原因麼……

散衙後焦順的馬車順著千步廊往東,途徑午門外的廣場時,焦順挑簾子往外觀瞧,就見廣場正中高達五丈的竹製燈塔,已經一層層的亮起了電燈。

不過最頂端的那幾盞探照大燈,暫時還沒有要打開的跡象。

正月十五的時候,這座燈塔一經亮相便引發了巨大的反響,尤其是城樓上被邀請參觀的各國使臣,在探照大燈的特別針對下譁然失態的情景,在報紙上被連篇累牘的報導後,更是將這座燈塔的熱度推上了新的層次。

而在朝野間定下『揚我國威』的基調後,皇帝便大肆抨擊『奇觀誤國』的言論,意圖藉此推進被梗阻許久的京西鐵路,並野心勃勃的提出了京津鐵路的計劃。

當然了,後者想要開建的話,還要看前者能否發揮出實際效用。

話說,雖然這盞燈塔已經連續展出了半個多月,但每天晚上還是會吸引不少的人流,有京城的官民,也有外地來的客商,其中自然也少不了進京趕考的舉子。

正因託了科舉的東風,如今以這燈塔為背景的詩詞,已經足夠出兩三本詩集了——當然了,大多數也就是打油詩那種層次的。

而且吟詩歸吟詩、讚頌歸讚頌,你要問趕考的舉子們支不支持繼續大力發展工科,那十有八九還是不支持的。

約莫是因為焦順坐下的這輛馬車足夠顯眼,前後三十六個開道衛士也足夠煊赫的緣故,還沒等駛過廣場,就被幾個龍禁衛攔住了去路,說是請焦大人稍候,內府總管周公公隨後便到。

焦順心知周無憂找自己,多半是為了這燈塔的事兒。

當下便命車夫將趕到了路旁,又從車上下來,喚過幾個糾察隊副官,先道了辛苦,又表示明兒自己要參與早朝,就不勞糾察隊護衛了。

然後又命栓柱取了五十兩銀子,讓副官們代自己請大家吃酒。

這邊正推讓著,胖乎乎的周無憂已經快步到了近前,隔著老遠就嚷道:「焦老弟,你可是把哥哥我給坑慘了!」

結果因這一聲喊岔了氣,等跑到焦順麵前時,反倒說不出話來了,直急的摸出手帕往額頭揩了又揩。

「老哥莫急。」

焦順笑著伸手指了指對麵廣場上的燈塔問:「皇上還不準備拆了它?」

「可不是麼!」

周無憂終於緩過勁兒來,頓足道:「你老弟倒好,過完正月十五就做起了撒手掌櫃,咱可還是一天天提心弔膽,就怕這勞什子出岔子!」

說著,又伸出蒲扇似的胖手,比劃著名道:「開頭幾天還好,這陣子我們內府一天光是大檢就得五回往上!更別說趕造出來的大燈泡,十個裡麵有三個能用的就燒高香了,亮起來還不定什麼時候就滅了,這把哥哥我愁的幼!」

也不怪周無憂滿口埋怨。

這燈塔本就是焦順靈光一閃搞出來的東西,又因為工期限定的死,自然蘿卜快了不洗泥。

要說撐個三五天倒還罷了,偏皇帝見那一幫洋鬼子都被探照燈嚇的吱哇亂叫,龍顏大悅之餘,就無限期的延長了這燈塔的展出時間。

這一來,自然大大超過了原定的工作時間。

發電機每天檢修之下,勉強還能扛得住,那些燈泡可不行,一天也不知要壞多少個,原本預備的備件早用完了,如今都是加班加點趕出來的新貨。

可這急於趕工之下,良品率就更低了,尤其是那幾盞探照大燈。

「咱也拐彎抹角跟萬歲爺提過幾回,可萬歲爺……」

周無憂說著,抓住焦順的胳膊軟語向求道:「這解鈴還須係鈴人,這事兒你老弟可不能放著不管!」

「我倒是想管。」

焦順兩手一攤,無奈道:「可皇上最重天家體麵,這樣的事兒肯定不能硬勸,你總得容我找個合適的機會再說。」

「這還能難得住老弟你?」

周無憂一聽這話,立刻兩隻手都攥了上來:「反正這事兒我就全指著老弟你了!」

正說著,忽然間廣場上燈光大盛,卻是塔頂那一圈探照燈突然亮起,圍觀群眾就等著這一出呢,喝彩讚嘆聲立刻如潮水般響起。

周無憂臉上卻沒半分喜色,遠遠的數了數,苦著臉都囔:「就亮了不到七成……」

說著,又眼巴巴的看向焦順。

焦順再三保證,找到機會一定幫他拆掉這座『奇觀』,才好不容易脫身。

誰成想前腳剛擺脫了周胖子,後腳就又被一夥人攔住了去路。

為首的不是別個,正是那中山狼孫紹祖。

當初因焦順駁了他的麵子,孫紹祖暗地裡頗為惱怒,不過今日再見時,卻笑的滿麵春風熱情洋溢,不見半點芥蒂。

這也正常。

畢竟這一年來焦某人青雲直上,非但官爵權柄都有長進,更得了勛貴和皇商們的支持,甚至連忠順王府和南安王府都主動結交。

他一個外任武夫,又哪有資格、哪有膽量再與焦順爭風吃醋?

故而非但不敢表現出絲毫芥蒂,反而竭力在焦順麵前伏低做小,打著同日成親的名頭,極力邀約焦順去吃酒。

可惜焦順對這廝的印象實在不怎麼樣,何況迎春那邊兒,他雖然最後選擇了袖手旁觀,可要說一點同情心都沒有,那肯定也不可能。

所以十分冷澹的拒絕了孫紹祖。

孫紹祖也不敢露出絲毫不滿,斜肩諂媚的目送焦順的馬車走遠了,這才收斂了笑容,漸漸挺直了腰板。

「將軍。」

左右因見他眼中凶芒畢露,便湊上來表忠心道:「這廝到底什麼來頭,竟敢折將軍您的麵子?要不要我帶兄弟們……」

說到半截,孫紹祖一雙牛眼就轉向了他,二話不說劈頭蓋臉就是個大耳帖子,嘴裡罵道:「蠢材!他也是你能招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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