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6章 大昏【補完】(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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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乾清宮。

容妃站在一眾嬪妃前列,直勾勾的看著眼前的杏黃簾幕,眸子裡卻早已經沒了焦點。

自打人事不省的皇帝,被從景仁宮玉韻苑轉移回乾清宮後,宮中妃嬪全都雲集於此,但大多數連殿門都進不來,隻能在外麵為皇帝祈福。

而進到殿內的,絕大多數也都被這道簾幕所阻,能跟著太醫一起入內探視的,除了皇後也就是吳貴妃母子了。

至於賢德妃賈元春,因皇帝是在玉韻苑出的事兒,她雖沒被直接打入冷宮,但也被太後勒令禁足,留待日後發落。

最初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容妃還有些幸災樂禍,但在被這道簾幕攔下足足半日之後,幸災樂禍的心思卻早已經蕩然無存。

因為這一刻她真切的意識到,如果皇帝真的就此撒後人寰,那眼前的這道杏黃簾幕所隔絕的,便是天堂與地獄!

除了皇後與誕下了皇子——不出意料很有可能也是未來皇帝的吳貴妃,等待其它人的,將是無儘的淒涼與冷寂。

到那時,冷宮之外與冷宮之內,又能有多大的區別?

這讓容妃在惶恐不安之餘,又將漫天神佛求了個遍,祈禱著皇帝這次中風隻是一時不慎,很快就能像先前一樣重振雄風。

隻是和先前不知多少次的祈禱一樣,這次她依舊沒能等來任何轉機。

簾幕內靜悄悄的,隻有偶爾會傳出幾名太醫的竊竊私語,以及小皇子忽高忽低的童聲。

又不知過了多久。

一名守在殿外的儲秀宮女官,無聲無息的進了門,湊到那簾幕前輕聲稟報導:「皇後娘娘,太上皇命夏總管來探望陛下了。」

「請他進來吧。」

簾幕後麵傳來皇後有些暗啞的嗓音。

那宮女躬身應了,轉身退出門外,不多時便領著六宮都太監夏守忠折回來。

那夏守忠是太上皇的親信,年紀已有六旬開外,提著裙擺有些吃力的跨過門檻,先衝著殿內的嬪妃們拱手作揖,然後才在那宮女的引領下,挑開簾幕走了進去。

見到皇後和吳貴妃的瞬間,他的脊梁就彎了下來,對著二人露出悲傷又不失親近討好的表情,眼角的餘光卻落在了坐在椅子上,正無聊踢動雙腿的小皇子身上。

「勞太上皇惦念了。」

見完禮,皇後便道:「經太醫們診治,痙攣躊躇的症狀已經大大減輕了,隻是一時半刻還沒能醒過來。」

「那就好、那就好。」

夏守忠點著頭一臉歡喜,卻心知肚明這隻是報喜不報憂的說辭,畢竟眼下的重點並不是痙攣抽搐的症狀,而是皇帝還能不能再醒過來。

但他也並未就此追問什麼,畢竟他回來主要的任務並非如此。

「已經這般時辰了……」

夏守忠的目光不再閃躲,直接轉向了一旁的皇子:「殿下也該早些安歇,養足了精神才好在萬歲爺駕前進孝。」

皇後聞言忙道:「我方才正準備讓吳貴妃帶他回去安歇。」

「貴妃娘娘卻不好輕離。」

夏守忠姿態越發謙卑,言語中卻透出不容置疑:「太上皇擔心這會兒宮裡兵荒馬亂的照顧不周全,所以想著不如將殿下送到仁壽宮去,有太上皇和太後照管,想必貴妃娘娘也能全心全意侍奉陛下,再無後顧之憂了。」

「這……」

皇後麵色微變,太上皇自從雙目失明之後,便各位排斥新鮮事物,隻對腦中有印象的舊人舊事心心念念,故此對從來沒有親眼見過的皇孫並不親近。

這時候突然要將孫兒接到仁壽宮去,隻怕是存了冊立新君的念頭。

但這是不是太過急切了?

皇帝是昨兒才突發急症,這才過去不到一天……

皇後下意識看了眼人事不省的皇帝,旋即一咬銀牙肅然道:「太上皇好意,本宮代吳貴妃心領了,但如今陛下突然病倒無法理事,太上皇便是這宮中唯一的定海神針,不知有多少大事小情要操心,本宮那好再讓他老人家為了繇哥兒操勞?等陛下醒過來知道此事,隻怕也是要怪罪我與吳妹妹的。」

夏守忠明顯沒想到皇後會婉拒此事,不自覺抬了抬眼,然後再次恢復那副謙卑恭謹的態度,拱手道:「既然娘娘這麼說,那老奴就先回去復命了。」

說著,倒退幾步用後背撞開簾幕,這才轉身出了乾清宮。

皇後目送他離開,直到那蕩漾的簾幕重新安定下來,這才微微一嘆,轉頭看向了旁邊的吳貴妃。

吳貴妃顯然還沒弄明白方才究竟發生了什麼,更不明白在這節骨眼上,皇後怎麼敢頂撞太上皇的吩咐,見皇後轉頭看向自己,便一副欲言又止,想問又不敢問的樣子。

皇後卻也沒有多做解釋的心思,若是賢德妃賈元春沒有受牽連,到還能與她商量一二,但這吳貴妃僅隻是母憑子貴,單論心眼隻怕還未必及得上有容乃大的容妃。

當下喊來心腹宮女,讓領著容妃和皇子就近找個房間歇息。

殿內殿外的嬪妃們,也都排定好次序輪替著回去休息。

等一切鋪排好了,皇後坐到床前,先是伸手輕撫皇帝半邊平靜半邊略顯猙獰的麵龐,繼而將皇帝如雞爪一般的右手捧在掌心,眼中不自覺的蓄滿了眼淚。

也不知是感覺到了皇後的掌心的熱度,還是被滴落的淚水打動,皇帝緊閉的雙唇忽然緩緩張開,吐出了兩個含湖的音符。

「皇上?!」

皇後嬌軀一顫,大喜之餘又怕是自己看錯聽錯,忙把探著身子側頭把耳朵貼到了皇帝嘴旁,激動地道:「皇上,您想說什麼?」

又隔了好一會兒,隆源帝再次突出兩個含湖的音節。

饒是皇後湊的足夠近,也還是沒能聽的太清楚,隻能連蒙帶猜道:「親征?勤政?還是……親政?」

難道皇上的意思,是想讓繇哥兒【皇子】親政?

皇後正疑惑間,隆源帝再次重複了那兩個音節,這次皇後終於聽清楚了,原來皇帝心心念念的是『新政』二字。

眼見丈夫落到如此境地,竟還不忘了推行新政的誌向,皇後再也忍不住痛哭出聲,同時揚聲大喊道:「太醫、快傳太醫,陛下開口了、陛下開口了!」

…………

話分兩頭。

卻說那夏守忠從乾清宮回到仁壽宮中,將皇後的話原原本本轉述了一遍。

太上皇聽完不由搖頭道:「都說我這兒媳性子軟,如今看來實是個綿裡藏針的。」

說著,又擺手道:「罷罷罷,她既有這般態度,寡人又還有什麼不放心的,且由她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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