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僵硬地仰起脖子，就看見黑色夜幕下，一片片細碎的白色飄落。</P>

“下雪了！”</P>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押送犯人的官差，幾人對視一眼，臉色都變得難看起來。</P>

潼北的十月本來就冷，寒風吹來的時候，簡直跟刀子似的。</P>

現在竟還下雪了！</P>

一個不小心，怕就要有人凍死在這！</P>

“走快點兒！”</P>

一個官差揚鞭，狠狠抽在了走在最末的那人身上。</P>

前麵就是驛站，他們要是快些走，還能趕上在裡麵休息一晚，否則就要在這裡席天慕地，以雪為被了！</P>

當然，這樣荒蕪的邊疆之地，驛站通常也都十分破舊，能容下幾個官差住就不錯了，剩下的人還是要睡在外麵。</P>

不過這就不是他們要考慮的了。</P>

被抽打的人大約是餓了太久，又無厚衣蔽體，身子都凍得發僵了。</P>

這一鞭子下去，他身體搖晃幾下，終於支撐不住，倒了下去。</P>

“廢物！趕緊給我起來！耽誤了路程，要你好看！”</P>

那官差表情凶狠，又上去補了兩鞭子。</P>

可地上那人卻再沒什麼反應了。</P>

所有人都停了下來。</P>

另一個官差走了過來，踹了一腳，又蹲下來探了探那人的鼻息。</P>

“死了。”</P>

他麵無表情地開口。</P>

甩鞭子的官差朝著那人尚有餘溫的屍體啐了一口：“呸！真他娘的晦氣！”</P>

每一雙眼睛都在看著這一幕，每一個人都保持了沉默。</P>

因為這樣的事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從京城流放潼北，千裡之遙，死在途中實在是再正常不過的事。</P>

死寂在人群中蔓延，幾乎令人窒息。</P>

“走！”</P>

官差沒再理會那個死去的人，再次鞭策眾人前行。</P>

葉恒麻木向前，走出一段距離後，實在是太冷，他扯了扯自己破爛的衣衫，雙手環抱，試圖讓自己暖和一點兒。</P>

徒勞而已。</P>

葉恒覺得自己的四肢已經失去了感覺，整個人都像是個木偶一般，一步步向前，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像剛才那個人，以及之前的許多人一樣，倒下去。</P>

終於，他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P>

雪越下越大，那人身上已經覆蓋了一層薄薄的積雪，暗夜中遠遠看去，不過是大地上隆起的一個極其不起眼的小小弧度。</P>

用不了多久，那弧度也會平下去，一切都煙消雲散。</P>

葉恒心裡驟然湧上了前所未有的恐慌——如果他堅持不到潼北，豈不是也會落得這般結局？</P>

葉恒忍不住加快了腳步，像是想要迅速逃離。</P>

慌亂之中，他撞到了一個男人的肩膀。</P>

那男人扭頭看了過來，眼神陰鷙。</P>

葉恒知道他，從京城開始，這人就在流放的犯人隊伍裡，看起來三十多歲，身材乾瘦，聽說是犯了殺人的罪，隻是他平日話極少，葉恒對他也不是很熟悉。</P>

“對、對不住。”</P>

兩個月，足以將葉恒的性子打磨。</P>

這人一看就不好惹，他還是少給自己招麻煩。</P>

葉恒說完，就要繼續往前走，卻在下一刻突然僵住，渾身汗毛倒豎！</P>

他的後腰，冰涼鋒利的刀片，似乎馬上就要割破他薄薄的衣衫，刺入他的血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