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翌搖著頭,這不是他印象中的父親,他當時被母親的人手押在牆外,親耳聽到父親的話,隻覺得心如刀割,他不是父親最疼愛的小兒子麽,怎麽父親連這點信任都不給他?
他甚至不怕人前辯駁,可竟然連一個辯駁的機會都不給他,就定了他的罪。
“為什麽?”他的心裏,眼裏,隻想著要問個為什麽。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哪裏有那麽多的為什麽呢?就算他是你爹,你也沒辦法知道他的所有想法。你看看隨安丫頭,她辯駁的不好嗎?連我都要讚她一句,可她不照舊先挨了一頓打?尋常百姓,想要敲那登聞鼓,不管有沒有冤屈,不也要先受廷杖五十?他是你爹,他自己也說了,喝多了,被人一激,以為你騙了他,就抓了你的丫頭來問。你還想怎麽著?叫他在大庭廣眾之下給你作揖賠禮?你記好了,這話我隻跟你說一遍,昔年太祖分封諸位王,後來卻有三王謀反,當時天下大定,他們隻分的一域,有什麽能力跟朝廷作對?堂堂的皇族貴胄,不照舊被人扣上謀逆的帽子,受他們連累者數以萬計,難不成那些人也跟著謀反了?你若是想的通了,便點點頭,我自然放了你,咱們一家人難得團聚,好好過一個年。若是想不通,你就留在這屋裏,直到你想明白為止。”說完就目視一側,眼角有淚閃過,卻被她硬憋了回去。
褚翌的眼淚不受控製的流了出來。
直到此刻,他才驚覺,原來父親的寵愛,母親的溺愛,都是那麽的不可靠。
他嗚嗚的掙紮,繩子更是往皮肉中勒緊,血水慢慢的浸透了衣衫。
徐媽媽站在門口焦急得看著褚翌跟老夫人,欲言又止。
老夫人平定了下心緒,而後轉身硬聲道:“我最後再問你一遍,是跟我出去好好吃年夜飯,還是在屋裏待著?”
褚翌閉了閉眼,臉上的淚痕宛然,而後點了點頭。
徐媽媽不等老夫人叫就衝上前給他解開繩索。
徐媽媽拿走了他口中布巾,褚翌就開口,嗓子卻有些啞了:“我想去看看隨安。”
徐媽媽便道:“九老爺別擔心,老夫人已經命人給她請了大夫,也讓方婆子去照料她了。若您還不放心,奴婢一會兒就去看著。”
老夫人也說:“等吃過了年夜飯,我跟你一起去。”
褚翌方才不語,任憑她們兩人幫著換了裏衣,上了藥粉,換上過年的新衣。等三個人走到吃年夜飯的正廳時,其餘人等都已經到了。
幾個兒媳婦就上前扶了老夫人,六老爺八老爺都看著七老爺褚鈺,褚鈺笑著起身拉了褚翌過來:“快給父親見禮。”
“父親。”褚翌行禮。
褚鈺見他臉上雖然沒有笑容,卻也還算平靜,鬆了口氣去看褚太爺。
褚太爺聲音和藹:“都到齊了吧?咱們先去祠堂祭祖。”
大老爺忙道:“都到齊了。”
一家人就去了祠堂祭祖,太爺主祭,大老爺陪祭,大爺獻爵,其餘人等依次焚帛,捧香,展拜毯,守焚池等等。褚鈺緊緊的挨著褚翌,唯恐他在祠堂做出什麽事情來。誰知褚翌竟然完全的隨著做了下來,雖然看不出多麽恭敬,卻也平平靜靜的。
女眷這邊則由老夫人領著在祖宗遺像跟前供奉祭品,一切都悄無聲息的進行著。
祭完祖,再回到正廳,徐媽媽已經指揮著人把酒席布置好了,一家人分主次坐了,老夫人抽空往男客那邊的席上看了一眼,見太爺身邊陪著的是大老爺跟大爺,褚翌身邊則坐著褚鈺跟八老爺,這才微微放了心。
一頓飯總算是熱熱鬨鬨的吃完,老夫人便打發德榮郡主回去:“你父親那邊替我們問個好兒。”
德榮郡主看了一眼褚鈺,有些猶豫的低聲道:“母親,讓相公陪著您多坐會兒吧。”
老夫人搖頭,叫了褚鈺跟褚翌過來,吩咐了褚鈺:“別耽誤了,大過年的,路上也小心些。”又跟褚翌說:“你去送送你七哥七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