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翌睜著眼看著她。
春末夏初的夜晚,涼風習習,入目是她滿臉的焦急。
隨安從馬腹上的褡褳裏頭拿出水囊,倒了一杯小心的托著他的頭喂他喝了,就這樣還灑了小半,她顧不得拿帕子,就用袖子直接替他擦落在脖子裏頭的水。
“還有點濕,墊上帕子好了……你燒的厲害,要不咱們還是回去吧,莊子上雖然沒有大夫,可我去尋點蒲公英或者三七什麽的……”她話還沒說完,就被他攥住手。
“繼續趕路。”他的手滾燙,而她的冰涼。
他幾乎將她拉到懷裏,兩個人距離近到她都聞到了他身上的藥味。
他的呼吸帶出熱氣,噴在她耳邊:“我睡一覺就好了,趕路罷。”她幾乎下意識的抹了一下臉。
他說完卻閉上眼。
隨安戰戰兢兢,她對於發燒的知識一直一知半解,隻知道發燒是身體對抗病原微生物感染的有益的保護性機製,但一直發燒也是肯定不行的,必須適當的降溫。
拿了帕子重新沾濕水放到他額頭上,一咬牙解開韁繩繼續趕路,就是求醫問藥那也得找到有藥堂的城鎮才行。
她左手拿著馬鞭,右手時不時的摸一摸他,指揮著馬兒小跑了起來。
官道平坦,但也有少許的顛簸,過了一個時辰左右,他還沒有退燒,隨安覺得自己也要發燒了,翻出自己當日畫的堪輿,借著星光勉強辨了辨方向,然後決定往東北走,那裏離得富春最近,等天明趕到的時候說不定就能到達鎮子上,這樣雖然繞點遠路,可給褚翌看了病之後再趕路也不遲。
褚翌高燒不退,她難免急躁,這也有好處,就是抵消不少了趕夜路的恐懼,但是恐懼是不可避免的,在月亮落下後,她越來越著急,越來越擔心,她怕褚翌會死。
估摸著應該過了子時了,她從未如這夜這般渴望著黎明快快到來。
聽到泉水叮咚的聲音,她還以為自己幻聽,結果四下張望,竟然在旁邊小樹林的邊上發現了一條小溪,馬兒這次沒用她喊籲,就自己停下了,想來是渴了。
她按著老師傅教的,摸了摸馬脖子,果然摸到一手汗:“好馬兒,你出汗了,不能這麽著喝水,得等你汗乾了才行,這次多虧你,要不是有你,我自己非得嚇死不可!等回了上京,我一定督促著九老爺給你找匹好母馬!”
棗紅馬嘶鳴一聲,隨安立即求饒:“好好好,不要別的馬,就要那一匹母馬,對吧?我記住了!絕對幫你實現願望!就算我一輩子單身,也要讓你有個老婆!你歎什麽氣?嫌我嘮叨?哎!該歎氣的是我才對,我要是不嘮叨,我就要發瘋了!你說我遇上的這都什麽事兒!我也好想哭,真的,告訴你一個秘密,我這人平常還是比較樂於助人的,可我真不想當你主子的救命恩人,當然,我肯定不會見死不救啦,可你知道不,他就是個刺頭兒,嘿嘿,你笑了,你也覺得我說的對吧?以後咱倆說他,就用刺頭兒代替……”
不一會兒馬身上的汗乾了,她將馬車擱到一處空地,解開馬把它牽到水邊任它低頭喝水,把韁繩栓到路旁的樹上,然後返身去照顧褚翌。
褚翌照舊無汗,臉色已經通紅了,要是用冷水給他擦身子,汗更不容易發出來,這樣也不是辦法,跺了跺腳,她去樹林裏頭尋了兩塊石頭,又找了些乾樹枝,將帶著的銅盆裝滿水擱在石頭上,然後開始生火。
等銅盆裏頭的水燒溫了,她就投了帕子去給褚翌擦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