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安問了接親的時辰,又保證一準兒提前過去,李嬸才一步三回頭的回了家。
到了巳時中,隨安才拿了準備好的份子錢跟褚秋水去了李家。離家好幾年,街坊鄰居她有些都不大認得,全賴褚秋水給她介紹。
與李家緊挨著的是馬嬸子家,她家裏有五個閨女,見褚秋水穿的好,隨安也水靈,就起了心思,拉著隨安一個勁的問:“在外頭做活累不累?難不難?你看你幾個妹妹中不中用,能不能帶過去,不求給工錢,隻管飯管著穿衣裳就行。”
馬嬸子一這樣說,鄉裏有名的刻薄戶劉老財的媳婦就先笑了:“你家那幾個丫頭,活脫脫的隨了你們家這姓兒,哪裏比得上人家?!”
屋子裏嘰嘰喳喳,火藥味濃厚,眼瞅著要吵架的樣子。隨安雖說跟著老夫人出了門,可那種交際跟現在這種兒又不一樣,夫人們縱然心裏恨的牙癢癢,麵上還是你儂我儂的。
當然,這兩種情況隨安都不大適應,前者當麵揭人傷疤,烏煙瘴氣,後者勾心鬥角,背後挖坑。
她先安撫馬嬸子:“還是良籍好,雖然日子窘迫些,可隻要肯下力,總有飯吃。若是成了奴籍,生死都握在主家手裏,將來婚配了家裏小廝,生了孩子世世代代的也是奴才。”
馬嬸子不信的說道:“我看你穿的也好,過得也挺不錯,還能接了你爹上京去。”
“多虧了我爹教我認得幾個字,總算是能掙出吃穿來。可到底還是贖身出來自由自在,不用在主子跟前動輒被打罵,或者發賣……”她不疾不徐,馬嬸子想起褚秋水雖然手不能提,可算是個讀書人,隨安有父親教導,確實比自家孩子出息些,也偃旗息鼓了。
劉老財的媳婦卻憋了一肚子問話,見狀插嘴問道:“隨安我問你,你伺候的老爺多大年紀,房裏可安排了人陪著睡覺?你主子對你好嗎?”
這種大喇喇的問話,還不如之前馬嬸子呢,可劉家媳婦問了,屋裏的人都看著自己,就不能不答,她想了想道:“我現在在老夫人房裏,先前是給府裏的九老爺當伴讀,專管伺候讀書的,九老爺正是這次帶頭收複栗州的那位小將軍,對了,李家鬆二哥是見過他的,現在進京後,皇爺封了三品的金吾衛副指揮使,在宮裏當差呢。”
把一個人的身份亮出來,大家懾於身份不同,談論起來也有了約束。果然這話一出,再無人問睡不睡覺的事,可隨安心裏卻落了痕跡,久久不能平靜。
等臘月二十三褚秋水祭了灶爺,父女倆就回了上京。
李鬆想留褚秋水在鄉下過年,也被隨安婉拒了。
從鄉鄰們的話語中,她能聽出她們日常或許就是那樣討論的,不管怎麽說,背後被人說總是心裏難受,她也說不清為何瞞住了自己已經是良籍的事,可不管是良籍也好,奴籍也罷,她跟褚翌總歸是沒有未來的。
回鄉一趟,正如兜頭倒了她一桶冰水,澆了個透心涼。
不想嫁人的念頭更強了。
褚秋水覺得自己“背井離鄉”,心情也是鬱鬱。
因此當褚翌看見這父女倆的時候,文學造詣不高的腦子突然閃過一個成語:“如喪考妣”。
老夫人提起隨安歇息的時候不短了,問他還要多久才回來,他這才跟著武英來褚秋水的居處,沒想到正好碰到這父女倆回來。
衛甲跟衛乙咬耳朵:“那不是隨安麽?怎麽沒有住在褚府?”
這倆到現在還不知隨安是個姑娘。
衛乙發揮自己推理判斷能力:“許是他雙生的妹子在府裏,就用不著他了。”
衛甲點頭:“嗯,他跟他妹子長得可真像。”
兩人對視:“長得這麽像,將軍都沒愛上他妹子,反而喜歡上他,將軍對隨安果然是真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