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不懂事的時候,一個人就能成為另一個人幾乎是生命裏頭的全部。
在以後的歲月裏,飽經風霜之後,他或許會說一句,那時候是眼瞎了才看上她。可是,就是這樣的年輕時候,甚至都不用她說話,隻要她一個動作一個視而不見的眼神,都能深深的傷透了他的心。
褚秋水並沒有回上水鄉。
隨安將他寄放在了大慈安寺的地藏菩薩殿的專門存放棺木的後殿裏頭。
幽深陰沉的地藏殿裏絲毫沒有降低她的血液的溫度,她幾乎是能夠很清晰的感覺到那種血脈流淌的奔湧騰躍。
地藏菩薩像前,她跪下磕了一個頭,而後返身回去,一身麻衣在褚秋水的棺木旁邊坐了下來,倚靠著他的棺材睡了過去。
大梁正德六年六月,圍攻肅州的大梁軍隊潰敗,方孝盛被刺殺而死。
消息傳來,舉國嘩然。
街上鬨巷裏頭人人痛罵李程樟反賊,不配為人。
隨安穿過大慈安寺一旁的街道,小跑著從寺廟的側門進去。
宋震雲正在裏頭燒紙錢,棺材前頭的鐵盆裏頭已經積攢了厚厚的一層紙灰。
隨安手裏攥了一隻荷包,抿了唇,歎了一口氣道:“宋叔,西北那邊現在又不太平,你去那邊做什麽……,要是想離開上京去外頭討生活,那還不如去下裏縣,那裏有處宅子……”
宋震雲搖了搖頭,打斷了她的話:“我沒事,去西北就去西北。”
隨安還要再勸,因為擎了根簽,就要聽話的去西北,在她看來,跟主動尋死也沒什麽區別了,要知道宋震雲雖然年輕力壯,可他不會武功,手無寸鐵,遇到帶了兵器的人,簡直毫無還擊之力。
褚秋水死了,隨安跟宋震雲雖然不能說相依為命,可宋震雲還是將隨安當成了親侄女照顧。
隨安畢竟不是褚秋水,她從來也做不到心安理得。
宋震雲見她確實用不到自己才慢慢的不再繼續。
隨安使勁想了想,回想著她當初替褚翌畫的地圖,皺眉道:“那你乾脆從肅州西邊繼續往西走……,那裏好像跟苗寨搭界,要是可以就在那裏住一陣子。”說著,她將手裏的荷包遞了出去:“我這裏還有一百四十兩銀子,正好我們倆一人七十兩。”
宋震雲吃驚,連忙擺手:“我不要。”
“那我就不要你的宅子呢!這點錢還不夠買你的地兒呢!”
宋震雲唯恐隨安無家可歸,隻好接了過來。卻是打定主意要給隨安留著。他是覺得褚秋水死了之後,他對隨安便有了一分責任一樣。
隨安扶滑著棺木,輕聲細語:“爹你不要怕,我一定將欺負你的人都弄過來給你賠禮道歉。”
一陣暖風席卷進來,隨安的頭發最近幾個月沒有打理,都有些毛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