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五十五章:有輸有贏(2 / 2)







他現下如此咄咄逼人,看來剛剛著實是被氣急了。

不過,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也的確不好再袖手旁觀了,征詢的看了一眼旁邊的陳鎰,見對方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王文心中大致有了底,上前道。

「陛下,臣以為張鎣,李錫二人違抗聖命,越權妄議之事已明,不必再議,吏部按陛下旨意,已擬令張鎣降為九品主簿,李錫降為八品縣丞,以警朝野上下,請陛下禦準。」

說著話,王文從袖中拿出一份公文,呈遞了上去。

不得不說,這位天官大人,還是護短的。

他上來不提沈敬和林聰等人的爭執,直接便說張鎣,李錫二人的處置,其實便是表明了態度。

不過,王文不提,不代表天子就可以不理。

公文送到了禦案上,朱祁鈺掃了一眼,卻並沒有立刻提起硃筆批覆,而是看著底下的群臣,道。

「方才諸卿所言,皆有各自道理,自然,也有偏頗之處。」

「朝廷向來不以言罪人,這是典製,但是,張鎣,李錫二人確非因所言之事而罪之。」

「朕改科道言官之品級典製,非為阻塞言路,實為暢通言路爾,太祖立國,定士農工商,朝廷上下各安本位,方能國泰民安。」

「言官上傳下達,諫諍諷議,堪稱國之柱石,然則近年以來,王振擅權,官場世風日下,文者推諉瀆職,武者憂懼避戰,屢屢有此事發生,又朝中大事頻繁,諸臣難安本位,風氣浮躁。」

「當此之時,正是科道發揮作用之機,朕賜鈐記與各科道禦史,是望諸卿能擔當朝事,一心為公,況諫奏遞於禦前,亦非無人可見。」

「除朕之外,內閣大臣及六部公卿,若有必要,皆得預聞,若卿等以為事關重大,不得不明奏於朝堂上,亦有流程法度,爾等宜遵行之,善體朕心,不可妄加揣測。」

這番話說的溫和,話裡話外,都在表達對科道的倚重之意。

雖然最後帶著淡淡的敲打,但是不得不說,還是讓在場的一眾言官們,心都放到了肚子裡。

天子隻要不是真的想旁置科道,那就問題不大。

而且,還是那句話,這番改革,其實力度相對來說是比較溫和的,收走了一部分諫諍權,但是,也給予了科道新的權力。

密奏明奏兩種體製,各有好處,也各有壞處,說到底,還是要看怎麼來用。

更重要的是,身為天子,肯向大臣做出這樣的解釋,身段已經方得足夠低了。

見此狀況,林聰和葉盛對視了一眼,臉上閃過一絲無奈。

他們很清楚,這番話,有一大半天子都是說給他們聽的。

再不識抬舉,那可就是真的不識抬舉了!

心中嘆了口氣,葉盛率先道。

「陛下聖明,臣等定當儘心竭力,為朝廷效命!」

於是,朱祁鈺點了點頭,然後轉向一旁的林聰,道。

「林卿也起來吧,朝堂上政見不同是常事,不可隨意有辭官歸去之舉,再有下次,朕無論如何要治你一個要挾君上之罪了。」

這話口氣輕鬆,帶著淡淡的玩笑之意。

儘管,這個時候,沒有人會當這是個玩笑,但是,畢竟算是給了林聰一個台階下。

於是,林聰羞愧的低下了頭,叩首道。

「謝陛下,請陛下放心,臣此後必當謹言慎行,行科道之責,澄清官場風紀,以報陛下隆恩。」

說罷,方才起身,然後在內侍的幫助下,重新將官帽戴好,退至了一旁。

這兩邊都處理過了,接下來自然是沈敬。

剛剛的這場對峙,沈敬是占了上風的,但是,有些時候,朝廷上占了上風,就得從其他地方補回來。

相較於剛剛的和煦態度,麵對沈敬,朱祁鈺的口氣就沒那麼好了,直接了當的道。

「沈郎中,朝廷之上,政見不同,偶有衝突實乃常事,但是你如此破口大罵,實在有失臣儀,你可知錯?」

話說的嚴厲,但是實際上,也就那麼回事。

要知道,剛剛的時候,天子問的還是『知罪』,這一轉眼的工夫,就變成了『知錯』。

可見到最後還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沈敬自然也不是不識相的人,就坡下驢,態度良好,道。

「臣知錯,請陛下責罰!」

「罰俸一月,待下朝之後,你親自上門,向林給事中,葉給事中二人致歉,此後朝堂之上,不得再如此放肆,否則,朕必定嚴懲不貸。」

這懲罰說重不重,說輕也不輕,尤其是登門致歉,可是個苦差事。

因此,就連沈敬的臉色,也不由變得有些苦兮兮的,看了一眼自己的靠山老王大人。

結果發現,這位天官大人對他目不斜視,於是,沈敬隻得拱手道。

「臣遵旨,謝陛下天恩。」

朝堂上的糾紛處理完了,那麼接下來,自然就是最後的,也是最開始的爭執,對於張鎣,李錫二人的處置。

看著眼前的公文,朱祁鈺稍加猶豫,到了最後,還是嘆了口氣,道。

「張鎣,李錫二人,擅權稟奏,本該降謫,但是,念其初犯,且確實一心為公,朕便小懲大誡,不予重懲。」

「吏部重新再擬調令,平調出京吧!」

這個結果,倒是有些出乎意料。

不過,也在情理之中,畢竟今天的事情鬨得這麼沸沸揚揚的,而且,前腳天子剛剛表達了對科道的倚重之意,這個時候如果還維持原先的處置,其實還是有些不近人情。

現在的結果,應該算是一個相對不錯的結果了,所謂平調出京,意思是品級不變,另選官職。

雖然說,肯定還是選不著什麼好官職,但是,至少品級沒有降,也算是個不錯的結果了。

隻是,沒能保住二人的原職,還是有幾分遺憾也就是了。

不過,這其實也恰好印證了,天子對待科道的態度,並不是無底線的縱容。

一時之間,在場的諸多大臣腦中閃過諸多念頭,靜靜的思索著自己之後在朝堂上的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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