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最讓陳平安感慨的一件事,是需要他察覺到了苗頭,不得不把話挑明了,不得不第一次在心性上,悄悄敲打那個心思微動的少年,直白無誤告訴曾掖,雙方隻是買賣關係,不是師徒,陳平安並非他的傳道人和護道人。</p>

要說曾掖秉性不好,絕對不至於,恰恰相反,曆經生死劫難之後,對於師父和茅月島依舊抱有,反而是陳平安願意將其留在身邊的根本理由之一,分量半點不比曾掖的修行根骨、鬼道資質輕。</p>

可即便是如此這麼一個曾掖,能夠讓陳平安依稀看到自己當年身影的書簡湖少年,細細探究,同樣經不起稍稍用力的推敲。</p>

與顧璨性情看似截然相反的曾掖,曾掖接下來的一言一行與心路曆程,原本是陳平安要仔細觀察的第四條線。</p>

可是真正事到臨頭,陳平安依舊違背了初衷,還是希望曾掖不要走偏,希望在"自己搶"和"彆人給"的尺子兩端之間,找到一個不會心性搖擺、左右搖晃的立身之地。</p>

不過沒關係,插手的同時,更改了那條脈絡的些許走勢,線還是那條線,稍稍軌跡扭轉而已,一樣可以繼續觀看走向,隻是與預期出現了一點偏差而已。</p>

相較於眼前女子的鮮血淋漓,多半隻會一條道走到黑,曾掖這條線,少年的人生,還充滿了無數種可能,猶有向善的機會。</p>

至於曾掖的心田之水,會不會哪天遭遇災厄劫難,結果從醇善之地,流向針鋒相對的極端自我,陳平安同樣不會勉強。</p>

規矩之內,皆是自由,都會也都應該付出各自的代價。</p>

人力終有窮儘時,連顧璨這邊,他陳平安都認輸了,隻能在止殺止錯的前提上,與顧璨都做了相對徹底的切割和圈定,開始為了自己去做那些事情。</p>

多出一個曾掖,又能如何</p>

陳平安神色恍惚。</p>

當年最早在驪珠洞天,在那座小鎮木柵欄門口那邊。</p>

門內是個還穿著草鞋的泥腿子少年。</p>

門外是蔡金簡,苻南華,清風城許氏,正陽山搬山猿,那個嚷著要將披雲山搬回家當小花園的女孩。</p>

那是陳平安第一次接觸到小鎮以外的遠遊外鄉人,個個都是山上人,是凡俗夫子眼中的神仙。</p>

好在那些人裡邊,還有個說過"大道不該如此小"的姑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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