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小阿雨(2 / 2)

江湖有疾 唐笑舞 2108 字 2023-06-04






這是他對於她最後的記憶。

夜色漸漸變得濃厚了起來。

溫寄柔微微側頭,看著燈光下的顧絳河,昏暗地燈光將她的麵容映得有些模糊。

這是寨頭的一座小酒肆。

簷下掛著酒肆老板做的臘肉野味,屋內酒香馥鬱。

夜已經有些深了,酒肆裡隻剩下了他們一桌客人,老板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倒也是不趕他們,隻是任由他們喝酒聊天。自己倒是坐在角落裡,喝酒吃肉,酒足飯飽之後,竟直接半倒在了地上呼呼大睡起來。

一陣一陣的呼嚕聲也惹得酒肆裡唯二的兩個客人有些嗤笑起來。

一陣巨大的呼嚕聲猛地把老板自己忽然嚇醒,他一個激靈從地上爬了起來,邊揉眼睛邊嘟囔著:“怎麼了怎麼了,打雷了嗎?”

溫寄柔有些笑道:“阿依大叔,是不是我們打擾你休息了,我們這就走。”

阿依大叔揉了揉眼睛,才明白過來自己是做夢,隨即揮揮手:“走什麼走,你們繼續喝著,都是一個寨子的人,怕啥?”

說完滿不在乎的扶起了地上的板凳,坐了下來,拿起了桌上的酒壺又是一大口酒下肚,結果不過一個眨眼的功夫,竟又翻倒在地睡了起來。

溫寄柔拿起桌上的酒壺給顧絳河麵前的酒杯斟了一杯酒,色澤如蜜,她拿起酒杯一口喝了一下去,辛辣的感覺卻猶如一團火,從喉嚨中滾了下去,待入腸了之後,那股辛辣的感覺卻消失了,一股暖意回蕩在肚尖。

“滇南的酒雖烈,卻十分地醇香。”顧絳河由衷地讚歎道。

“烈酒雖能暖身,你身子不好,還是少喝一些。”燭光下,男子也飲了一杯酒,一雙透著淡淡粉色的雙眸中好似蒙上了一層水霧。

“在那之後呢?”顧絳河有些迫不及待地問道。

溫寄柔看著她,並沒有因為說著自己那些令人不堪回首的往事而有些難堪,反而是眉宇之間流動著一絲笑意:“你好像對我的過往很感興趣。”

“是。”似乎是經過了明月教一役,顧絳河的身體真的差了許多,以前的她能喝烈酒,而現在不過幾杯下肚,便感覺有些暈暈乎乎,此時她看著麵前問她問題的男人,隻是老老實實地點頭,“我很想知道,我記得我剛認識你的時候,你就非常神秘,你有著世上罕見的白化症,卻又有

著一身傲人的武藝,老實說,我從剛認識你的時候,就對你一直很好奇。”

溫寄柔略有些意外地看著她,想想又在情理之中:“早就聽說藥王穀的蘼蕪穀主性格古怪灑脫,你是她養大的,確實是不同於一般的女子。既然你這麼想知道,告訴你也無妨。”

他壓低了酒壺,又給顧絳河滿滿倒上了一杯酒。

她笑了笑,舉起杯子仰頭便乾了起來。

阿依大叔的呼嚕聲不停地在酒肆中響起,昏黃的燭光忽明忽暗地在夜色中閃爍,照映著坐在桌邊的兩個身影。

顧絳河用手托著腮幫子,看著溫寄柔。

他的聲音柔柔地,說著那些原本以為他再也不願回想起的過去。

他對母親最後的記憶,就停留在了那個雨後的屋子裡。

阿嬸慌忙地衝他招手,他慌忙跑到阿依莎麵前想要觸碰她,卻又害怕地收回了手。

可是罕見的,阿依莎卻有些虛弱地抬起了她的手,想要摸一摸他。

阿嬸見他還愣在那,連忙騰出一隻手拉了他一把,有些氣急地說道:“小阿雨你發什麼呆,你阿媽快不行了。”

那隻手摸上了他的臉,那冰涼地觸感,他覺得自己此生都難以忘記。

“這四年,對你對我,折磨都已經足夠了,阿雨,對不起讓你以這種方式來到這個世間,我卻無法給你應該有的母愛,今日或許是一個解脫。從此以後,離開了我,或許你會過得更自在一些。”

阿依莎蒼白的臉上艱難地扯出了一個笑容,她努力的轉了轉頭,看向了阿嬸:“阿嬸,謝謝你這幾年的照顧,隻是我沒有能力回報你了。”

阿嬸倒抽著冷氣,有些慌亂地應道:“你彆說這些胡話了,你在這等著,我去給你找郎中。”說罷便要起身。

此時的阿依莎卻不知哪裡來的力氣,一把將阿嬸抓住,力道之大讓她一時之間竟然動彈不得。

“我已到大限之日,不必再費力為我找郎中了,阿嬸,若是可以,等我死了,你能夠多照顧照顧阿雨。”

阿嬸此時也不知該如何是好,隻得慌忙地點頭,先應聲了下來。

小阿雨此時終於鼓起了勇氣,抓住了阿依莎的手臂,細如蚊蟲的聲音喊了一聲阿媽。

阿依莎用儘了最後的一絲力氣,轉過了頭,握了握小阿雨的手臂:“阿雨,阿媽從來沒有告訴過你,你長得很好看。與你之間本是一段冤孽,可你畢竟是我生出來的,從今以後……自求多福吧——

但願我們下輩子,彆再以這種方式再見了。”

最後一個字落下,阿依莎垂下了眼睛,握著小阿雨手臂的手也失去了力氣。

眼睜睜地看著唯一的親人死在了自己的麵前,他終於忍不住,放聲大哭了起來。

酒意似乎開始漸漸上頭了起來,顧絳河眼前地男子好像開始出現了重影,她的聲音也開始變得氣若遊絲了起來:“小的時候你為什麼叫阿雨?”

“母親生下我的時候,甚至不願意看我一眼,更彆說為我取名了,”溫寄柔無奈地笑了笑,“這個名字是阿嬸為我取的,聽她說,是因為我出生的那一夜下了很大的雨,所以她為我取了這個名字。”

“可是你的母親死後你不是跟了阿嬸嗎,為什麼又會到了中原呢?”

終於右手抵不住越來越沉重地腦袋,顧絳河的頭即將砸到了桌上的時候,溫寄柔連忙用手接住了她,將她的手放到了桌上後,他才慢慢地將自己的手從她的腦袋下抽出。

昏暗地燈光下,已經有些陷入睡意的女子在胳膊上蹭了蹭自己的腦袋,嘴裡還喃喃地想要問著問題。

身旁的男子有些失笑:“不是想聽故事嗎,故事還沒結束,怎麼就把自己喝成這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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