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畫像◎
翌日一早,雲銷雨霽,多日雨水不斷的上京城,終是迎來了一個晴天。
城郊軍營中,衛馳端坐長案前,仔細翻看著手下整理好的軍中賬目。如今北地已無戰事煩擾,然而身在上京,亦有其他事情煩擾著他。兩年征戰,八萬鎮北大軍,軍費開支自然是筆大數目,衛馳看著紙上密密麻麻的賬目記錄,著實有些眼花。
沙場征戰,講的是奮勇殺敵、排兵布陣,這些事情尚難不倒他,可如今北地太平了,戶部卻以國庫空虛為由一直拖著軍餉不發。勝算不大的沙場征戰尚沒有難倒衛馳這個鎮北軍統帥,如今大勝而歸,朝廷下撥的官銀卻遲遲沒有著落,這著實令衛馳有些犯難。
戶部如今多個職位空缺無人,其他官員也是一個勁兒地哭窮,軍餉下撥一事遙遙無期。臨近年尾,手下將士雖不敢明著抱怨,但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家中頂梁,得勝而歸卻落個食不果腹的下場,叫人如何心服。
“啪”的一聲,衛馳將賬目記錄往長案上一拍,繃直的背脊稍適放鬆,仰頭靠在椅背之上。
“稟將軍,幾日前追擊的北狄細作,已有線索。”與此同時,帳簾撩開,段奚信步而入。
“說。”衛馳剛放鬆片刻的背脊複又繃直,神色認真。
“我們的人一直把守住上京各處城門,那細作逃不出去,多日未將人捉獲,隻因其極擅偽裝。”段奚說道。
“那人生得圓臉、長眼、厚唇、並無蓄須,軍中畫師按照描述畫了那細作的畫像,這幾日我們的人按照畫像在城中各處暗察,特別是那些魚龍混雜之地,可幾日下來,愣是沒尋到蹤跡。”
“直到那日,在城北的青苔巷排查時,方才發現其蹤跡。那奸人蓄了胡須,原本的圓臉消瘦下來,若非屬下與之正麵交過手,必認不出來。”
“既是正麵交手,人呢?”衛馳冷言。
段奚低頭,心虛地摸了摸鼻子:“屬下無能,叫那人跑了。”
青苔巷一帶多酒窖、花樓、賭坊之地,乃上京魚龍混雜之地,按說天子腳下合該乾淨,但也正是這些三教九流的場所來錢最快,所以上京城中的達官顯貴,暗地裏都在青苔巷有著各自的買賣,背後都是得罪不起的人物,故而京兆府便隻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隻要不弄出太大的動靜來,權當作視而不見。
“那細作倒是熟悉上京城的情況。”衛馳冷聲道,段奚想在青苔巷找人,確實不易,加之那細作擅長喬裝,確有些麻煩。
衛馳思忖片刻,複又開口道:“青苔巷一帶不宜大肆搜查,隻可暗訪,找畫師多繪幾張畫像,你遣人拿著畫像逐地暗訪,能拿活口最好。”
衛馳頓了一頓,眸色稍暗:“實在不行,可就地斬殺。”
捉拿細作一事,自是活口最好,在鎮北軍手下走一遭,就不怕他吐不出秘密來,衛馳會親口說出“實在不行,可就地斬殺”幾字,可見其追捕難度。
那細作如今無法逃出京城,他身手極好,頭腦靈活,若被逼上絕路後來個魚死網破,青苔巷一帶屋舍密集、人多而雜,定會傷及無辜,若是一不小心“遇上”了京中哪位貴人,則又是另一樁麻煩事。
“是。”段奚抱拳應道,然話已說完,他卻佇立原地,似有些犯難:“回將軍的話,先前屬下已然帶人尋過,隻是如今那細作樣貌有所改變,軍中能尋到的畫師畫技有限,單憑那畫像,實在難以尋人。”
似為證明自己所言非虛,段奚還特帶了一張畫師所繪畫像,放在長案之上。
衛馳未看那畫像一眼,也未應聲,隻冷冷乜他一眼,那神情似在說:難不成要本將軍幫你畫畫像?
段奚被那眼神看得發怵,若非無法,他斷不會跑到將軍眼前自討沒趣,隻兩眼一閉,硬著頭皮道:“守衛京城的禁軍統領已下了指令,兩日後要鎮北軍撤離城門,屬下是怕、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