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你可別惹火上身◎
這一覺, 沈鳶睡得深沉綿長,睡醒之時,已是午後。
接連下了幾日的雪, 庭中假山樹梢皆覆了層白雪,今日是個難得的好天氣, 暖陽破雲而出, 為天地間的雪白增添了一抹生機和光亮。
銀杏聽見屋內動靜, 忙進來服侍, 即便她不是大夫, 但一眼瞧見姑娘氣色好了許多,也知身上風寒,當是好了大半。
“姑娘, 方才福伯來傳了話,說是老爺的病,已無大礙, ”銀杏端了白粥進來, 粥上冒著騰騰熱氣, “今早,太醫院的劉太醫親去了趟大理寺獄, 為老爺診治。”
沈鳶接過白瓷碗, 捧在手裏,溫熱白粥透出的溫度自手掌一直傳遞到心坎裏。
劉太醫, 便是從前一直為父親診脈的那一位, 不僅醫術精湛, 且還十分了解父親病症。沈鳶原以為衛馳昨日之言是見自己身在病中才無奈應下的憐惜之舉, 沒想他還特找了太醫院中熟悉父親病症的劉太醫, 當算是有心了。
沈鳶舀了一勺白粥, 放在嘴邊,溫度正宜入口。一碗白粥緩緩下肚,加之昨夜睡得安穩,當然最重要的是,父親的病情得到緩解。
解了心結,覺得整個人都舒服了許多。
午膳過後,銀杏收了碗,又端了剛煮好的湯藥進來,正所謂病去如抽絲,姑娘的氣色雖好了許多,但醫治風寒的藥,還得再喝幾日,待姑娘身子徹底好了,方才能停。
“姑娘,藥煎好了,您趁熱喝吧。”銀杏將藥碗放在小桌上,轉而又拿出包糖蓮子遞上。姑娘自小便怕喝藥,前幾日病來得突然,她來不及去買糖蓮子,今早外出時,她特繞去西市買了一包回來,好讓自己姑娘能少吃點苦頭。
原以為有了糖蓮子,姑娘便能好好喝藥了,沒想白瓷藥碗放下一瞬,卻還是見到姑娘麵露苦色。
銀杏打小在沈家服侍,不過一個皺眉,她便已猜到姑娘打得什麽主意。小時候,姑娘每回生病,到了後期快要痊愈時,便不肯喝藥,明明是怕苦,卻總能找到許多旁的理由,推三阻四。
“姑娘,這藥得趁熱喝,涼了藥性便弱了。”銀杏在旁提醒道。
沈鳶盯著桌上黑漆漆的湯藥看了許久,沉吟片刻,若有所思地開口道:“銀杏,把藥倒了。”
銀杏隻當自己聽錯了,生病之人,哪有不喝藥的?前幾日,沒有甜口配著,姑娘尚能硬著頭皮喝藥,怎得今日,買了糖蓮子回來,姑娘竟連一口都不願喝了,還直言把藥倒了?
銀杏愣住,難不成姑娘並未好轉,而是加重了病情?
“昨日之事,你做得很好。”銀杏剛想伸手再探姑娘額上溫度,卻已聽見姑娘淡定從容的聲音。
“今日亥時之後,若他沒來,你便以我不肯喝藥為由,去主院將人請過來。”
銀杏還未從“倒藥”的震驚中緩過來,稍費了些許時間,方才明白過來姑娘話中的“他”指得是何人,還有叫她倒藥的意外之舉,究竟是何用意。
“小心些處理,別叫人發現了。”沈鳶又提醒一句。
捧著藥碗的手,緊了一緊,她雖心疼姑娘,但卻不知如何勸解,心裏五味雜陳的,可她也清楚,姑娘打定主意的事情,便沒得改變,銀杏沒有再勸,隻點了點頭,而後拿了藥碗默默退了出去。
房中無人了,沈鳶坐回床邊,伸手到枕下,摸出藏在下邊的圓柱形木筒,握在手中。原以為,枕下是藏放賬簿最安全的地方,衛馳根本不會踏入她房中,更遑論靠近她睡覺的床榻。
===第22節===
沒想昨日,他竟真的來了。
今後他來此的次數,隻會多不會少,如今自不能將賬簿再放於此,沈鳶轉了轉眼珠子,隻握著木筒行至妝奩旁,拉開抽屜,將木筒收放置其中。
昨日幸好有驚無險,若衛馳發現此物,不知會作何反應?
他既主動出手幫了沈家一回,是不是表示他願意助沈家翻案?若她主動將賬簿交到他手中,再結合他所掌握的線索,是否能對案件調查有所進展?
等等,再等等吧,等到她病愈之後,等到……
她的把握再大一些。
抽屜推進,沈鳶鬆手,默默在心底對自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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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快黑時,衛馳策馬回到將軍府大門外,門口的風燈還未點亮,青石板路上昏暗一片,不過已足以令他看清立在門外等候之人的樣貌。
葉嶸今日沒有騎馬,之所以站在門外等候,沒有進去,隻因今日他又要叨擾衛馳,他心裏過意不去。
衛馳翻身下馬,走近後看見葉嶸麵上神情,便已猜到些他的來意。
“沒空。”衛馳冷言。
還沒開口,便被堵了回來,葉嶸張了張口,複又閉上,沒好意思將話說出口。
衛馳的性子他是知道的,說一不二,上回是看在父親葉忠的麵子上,衛馳方才去了趟葉府,硬著頭皮花心思將婉怡的念頭掐滅。胞妹婉怡的性子他最清楚,左不過在家中小打小鬨些,在外頭卻慫得很。那日衛馳去過之後,她在房中消沉了幾日,原也快好了,沒想後來出府散心,逛了半日,回去之後,死灰一般的心不知為何,忽然就複燃了,這幾日又鬨了起來。他也是被煩得無法,這才不得不厚顏無恥地再次前來。
可到底已經來了,也不能眼睜睜看著胞妹在胡鬨,葉嶸上前一步,惦著臉道:“今日若不得空閒,明日也成。”
衛馳看他一眼,不知為何,隻想起沈鳶腕上又青又紫的瘀痕,冷聲道:“不去。”
葉嶸被這話一堵,也知道拐彎抹角那一套對衛馳沒用,其實今日前來,除了妹妹婉怡的事情外,他還有其他事情想問。見衛馳絲毫不給他路走,他便隻能換一條路了。
“且先不論去不去的事情,”葉嶸說道,“我今日前來,是有事情想向你求證。”
知道對方不會應聲,葉嶸繼續道:“先前和你有過婚約的那位,沈家沈鳶,如今同你,是何關係?”
衛馳倒沒想到葉嶸會問出這樣的問題,隻乜他一眼,神色如常:“外頭可是有什麽閒言碎語?”
葉嶸雙目圓瞪,衛馳會如此回答,便是認了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