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鳶點頭,老實承認。
衛馳勾唇一笑,知道她是累了,到底不過一個姑娘家,哪有日夜待在軍營中,勞心勞力的。沈鳶的性子,看似綿綿軟軟,實則卻帶著倔,一股不願服輸的執拗勁,正如昨日問她今日是否繼續留宿之時,她偏要逞強回答“明日再說。”
原以為她還能強撐幾日,沒想卻是先點頭服軟了。
衛馳對這種“服軟”自是欣喜的,事情故然要做,但也不是沒日沒夜的操勞。
“我派人送你回去,”衛馳淡淡道,“軍中尚有要處理的事情,我今日便不同你一道回去了,你自己可以嗎?”
此舉正合她意,若衛馳在府,她反倒不便外出,沈鳶點頭,溫聲應了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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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大雨仍未停歇。
眼下已近年關,雖未下雪,但北風夾雜著濕濕冷冷的冬雨,亦能凍到人骨子裏。
沈鳶今日換了身墨蘭色男裝,外頭披著那件玄色大氅,銀杏在旁打著傘,沈鳶生怕雨水將大氅打濕,隻小心翼翼地提著衣擺,抬腳跨上馬車。
駕車的是府上車夫,知道此行要去哪裏,馬車駛出府門原是一路往北去的,沈鳶坐在車內,撩起半邊車簾,溫聲道:“勞煩先去一趟西市,天冷有些著涼,我想買些藥材。”
說完,又補了句:“不會耽誤太長時間的。”
車夫高聲應了聲“是”,之後便調轉方向,往西市而去。
車簾放下,沈鳶重新坐回車內,兩手搭在膝頭,若有所思。昨日回到將軍府時,天色已晚,又逢雨天,且還是由江澄親自護送她返回的。那般境況之下,她自不敢去玉康堂,不過卻悄然派了銀杏前去傳話,約定在今早見麵。
其實,今早也不是見麵的最佳時機,但眼下情況緊急複雜,她不能再拖了。
馬車在西市街尾停下,怕大氅打濕,沈鳶乾脆解了大氅,放在車上,自己則頂著一身男子裝扮,踏入玉康堂中。
堂中夥計見到沈鳶如此裝扮,先是愣了一下,後才將人認了出來。
“姑娘若是想治頭風,可至內堂看診。”夥計躬身,做了個“請”的姿勢。
沈鳶點頭,快步而入,王辭坐在內堂等候,見到沈鳶拱手行禮。
“長話短說,”沈鳶卻已顧不上行禮這些小節,“今日前來,是有事相商。”
“沈姑娘請講。”
“白鶴鎮發生的事情,想必王大人都已知道了吧?”沈鳶問道。
王辭點頭,鎮上夥計已飛鴿傳書將事情始末悉數告知,他身處刑部,對這些事情多少有所聽說,除此之外,便是京中各種沸沸揚揚的流言。所有事情串聯起來,事情的整個經過和始末,便都了解得差不多了。
“不知沈姑娘想同在下商議何事?”王辭問道。
尋到官銀是好事,據他所了解的消息,大理寺的人已在追查崔默手中那部分賬簿的下落,若能找到,加上先前他給沈鳶的那部分,當就是補齊了。
沈鳶捏了捏掌心,被王辭這麽一問,忽然竟不知從何說起,極力理了理思緒,方才開口道:“先前王大人給我的那卷賬簿,我,我想……”
沈鳶說著又頓了一下,麵上神情似猶疑,又似為難:“我不知該不該將其拿給衛馳。”
王辭對沈鳶的印象還停留在上次,她瞳眸澈亮,聲音堅定地對自己說,她要為父親翻案。在王辭眼中,沈鳶聰慧、通透、心中有自己堅定的信念,並能一往無前。可今日見她,麵上卻徒然多了幾分猶疑不決,不似她往日所為。不過她既開口問了,他必會毫無保留地說出自己的判斷。
“以白鶴鎮發生的事情來看,衛將軍是可托付之人。”王辭鄭重道。
沈鳶心中稍定了定,接著麵上神色卻是一凝,王辭的回答故然和她所想一直,但卻並非回答了她想問的全部。心中還有疑問,但想問什麽,開口竟又找不到語言來描述,她自認不是不善言辭之人,怎得今日卻不知如何描述心中所想。
外頭還有車夫等著,她不便久留,心裏焦急,沈鳶掌心捏緊,甚至著急得跺了下腳。
王辭有些意外,先前幾麵,他知道沈鳶性子沉穩、有謀算,貪腐一案能有此進展,她功不可沒。卻沒想,今日卻看見她如今焦急的一麵。
知道她一直住在將軍府中,甚至前幾日同衛馳及手下一道去往白鶴鎮,思及她和衛馳的關係,王辭心中有了大致猜想。
“沈姑娘是不是想問,該如何把手中那部分賬簿,交給衛將軍。”王辭緩緩開口,試探問道。
沈鳶怔一下,思緒少有的亂了,聽完王辭所言,竟還細細思索了一陣,方才點了點頭:“王大人聰慧。”
先前衛馳幾次問過她有關賬簿的事情,她皆閉口不答,此時她若忽然將賬簿交到他手中,先前她苦苦建立的二人關係和彼此信任,恐怕就不複存在了,而父親的案子,便更加遙不可及了。
此事光是想想,就足以令她不寒而栗。
王辭意味深長地笑了笑,非他聰慧,而是他置身身外,所以才看得清楚。
知道了沈鳶所問何事,便好辦了。王辭凜了凜神,開口道:“沈姑娘若不便直接將東西交給衛將軍,可以將東西帶到玉康堂來,王某可以代勞。”
沈鳶點頭,看來王辭所想和自己相同。
“王大人可有辦法順利把東西交出去?”沈鳶仍有些不放心,又開口問道。
王辭知道,沈鳶如此問是怕賬簿一事會牽連到自己,隻鎮定回道:“此物現下多方尋找,想將其乾乾淨淨地交出去,有的是法子。”
沈鳶了然:“如此最好。”
“明日一早,”話說出口,沈鳶恐有變故,又改口道,“最遲後日,我會將東西帶來,餘下的事情,便勞煩王大人了。”
“沈姑娘不必客氣。”
作者有話說:
一寫劇情就掉頭發,點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