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不一早拿出來?”一樣的話,衛馳又問一遍,語調卻並方才冷了許多。
“因為,”沈鳶已從椅上站了起來,心中想好了要說的話,鼓足勇氣抬眼看他,卻見他才有緩和的麵色又沉了下來,“不敢……”
“為何不敢?”衛馳追問,不給她任何含混過去的機會。
“這是我手中能用來翻案的唯一有用證物,我不能沒有它。”
“為何至今都不交出來?”
開始的時候,她有膽怯有擔憂,他可以理解,可後來呢?她和他一起去白鶴鎮,一起尋到官銀,他做所有的事情時,從未刻意隱瞞過她。而她呢?對手中持有賬簿一事,隻字未提過,甚至在他問及之時,都不曾吐露出半個字來。
“我……”沈鳶張了張口,卻被打斷。
“那是沈家的案子,”衛馳沉著聲,臉上已帶了怒,再開口時幾乎咬牙切齒,“為了一條線索,為了你手中藏起來的賬簿,竟是我儘心竭力,而你卻一而再再而三地遮蓋掩藏。”
===第45節===
“究竟是不敢,還是不想,又或者說,在你心裏,有其他更值得你信任的人在。”衛馳沉了嗓,漆黑的瞳仁染上一層猩紅,“而你,需要把東西交到他手裏,方才能夠放心。”
衛馳咬著牙,一字一頓道:“而那個人,是蕭穆。”
“不是,”沈鳶驀地抬頭,許久的沉默在這一刻突然打破,她用力搖頭道,“不是這樣的。”
下頜忽然一緊,是他抬手用力捏住,衛馳看見她眼底的真摯,但卻已經不敢相信,她騙過他太多次了,哪次是真哪次是假,他早已分辨不清。
方才在外負責盯梢的軍中精銳入內來報,藥鋪外發現一人蹤跡,是三皇子蕭穆,左右徘徊,久久佇立,看樣子像在等著什麽人。除了沈鳶,他實在想不到,蕭穆來此,還有什麽其他人要等。
沈鳶被迫仰著頭,不得不同他對視,已到嘴邊的話語,卻因疼痛而說不出口。
下頜忽又一鬆,是衛馳收了手,轉身出去。
沈鳶不知哪裏來的力氣,隻眼疾手快地抓住他的手:“不是你想得那樣,我可以解釋。”
衛馳卻未回頭,隻甩了她的手,摔門而出,背影決絕,他已不想再聽她的解釋,他怕自己會又信了。
沈鳶跌坐在地,外頭先是傳來收斂兵器的聲音,緊接是急促的腳步聲,由近及遠最終消失不見。
片刻之後,房門被人緩緩推開,進來的王辭,看見沈鳶失魂落魄的樣子,卻也不知如何勸慰,想上前扶她,卻被她擺手製止住了。
“我沒事的,”再開口時,嗓音已然沙啞,嘴角嚐到些鹹味,沈鳶抬手往臉上一抹,方才發覺,臉上已流了淚,“我想在此一個人靜靜,可以嗎?”
王辭聞言沒再上前,隻往後退了幾步,後抬手把門輕輕帶上,退了出去。
沈鳶依舊坐在地上,沒有起來,並非無力,而是覺得地麵冰冷,可以令她混沌不清的頭腦稍清醒些。
眼淚止不住地留下,一顆一顆砸在手背上。她自小不是個愛哭的人,記憶中,沈府被抄之時,她都未流過一滴淚,當時一心隻想著,自己接下來該如何去做,如何找到父親留給她的線索,如何想法子救父親出來,而非跌坐在地上傷感落淚,如同眼下一般,淚流滿麵,不知如何是好。
但此刻,她不知自己是怎麽了,她應當追上去,拉住衛馳的手,和他一件一件事情的解釋清楚,一遍不行兩遍,兩遍不行三遍,直到他相信為止,直到他承諾貪腐一案會重新審理才罷。
他終究沒有把人抓了,依她所求放過王辭,她還是有機會的,可她卻呆坐在此,在乾什麽?
他問她,為何不一早把東西交出來,多早算早?若她直接把賬簿交到他手裏,他就能完全不計較先前的所有欺騙嗎?
心底仿佛空了一塊,如同被抽去圓形木筒,空了一塊的左手衣袖。為何流淚,是因為被奪走的賬簿,因為無法為父親翻案的恐慌,還是因為他離開時的決絕背影?
她不知道。
窗外起了風,才放晴了兩日的天,忽然又陰沉下來,北風呼號,看樣子不似下雨,更像要下雪一般。
鬢發亂了,衣襟被淚打濕,跌坐在冰冷的地上,卻不覺冷。父親的案子怎麽辦?軍營中未記完的賬目怎麽辦?
她和他之間,怎麽辦?
沈鳶閉著眼,問題一個接一個地冒出來,她和他之間,哪還有什麽怎麽辦,她從未拿出過自己的真心,又有何資格,想換別人的真心……
不知過了多久,窗外的風停了,簌簌落起雪來。
門外傳來一陣輕微的叩門聲響,沈鳶擦了淚,終是坐回到椅上,他走了,決不會再回來了,原以為是王辭進來,沒想房門推開,見到的卻是另外一道身影。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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