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備戰◎
三月廿一, 衛馳領五千先鋒騎兵,率先抵達與邊境白城,就是先前北狄軍突然發起進攻的地方。
先前北狄軍忽然夜襲白城, 但因北疆邊境幾城早有防備,故成功將敵軍抵擋在外。北狄顯然沒有料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故短時間內不敢輕易再犯, 隻集結大軍在距離白城十幾裏地之外的草原上, 集結盤旋, 似在等援軍前來, 再次整裝待發。
衛馳領先鋒騎兵趕到白城時,得到的便是手下將士報上的這些消息。
白城緊鄰北狄,因從前邊境不穩, 一直少有百姓在此定居居住。也就是去年,周國大勝北狄之後,城中日夜有鎮北軍駐守之後, 因其特殊的通商地理位置, 方才慢慢有百姓重新遷回白城居住經商。
沒想眼下才剛有些起色, 卻忽然遭此一變。衛馳走在城中空蕩無人的街道上,一時之間, 仿佛又回到從前兩軍交戰時期的支離破碎。好在此次防備得當, 戶部銀兩按時到位,眼下白城百姓皆已往內裏其他安全城鎮撤離, 城中空蕩少人, 未如三年前那般, 四處可見傷重流血卻倒地無人看顧的士兵, 或是沿街乞討的孩童婦孺。
北狄王性情暴戾、好戰弑殺, 他的眼中, 隻有遼闊疆土和大周富饒豐富的物產,卻從未為他千萬北狄子民想過,更從未為大周的邊境民眾想過。
如此一戰,滿足了他的私欲,卻是用千千萬萬沙場將士的頭顱、鮮血堆砌出來的,更別提遭受兩國邊境屢遭無妄之災的千萬百姓了。有如此一位君王執政,北狄百姓所受的苦,並不比大周邊境子民少上多少。
入夜,天色沉下來。
白城城牆上,依舊如先前那般,隻燃著幾處篝火,並未因主帥的到來而發生任何的改變和不同,是為了不叫敵軍看出一絲一毫的端倪出來。
城中某處衙署中,衛馳負手而立,麵前木架平直擺放,上麵平整鋪展著繪製詳儘的邊境地圖。
眉頭始終未有舒展,他從上京領兵前來,雖已日夜兼程用了最快速度趕來,但上京到白城的距離,相比在城外不遠處集結的北狄軍來說,怎麽都是遠的。即便他再趕再快,二者間的距離和速度都是無法相提並論的。
但為何,在這期間,集結城外的北狄軍沒有再次大舉進犯,而是原地集結盤桓,最多隻有偶爾的挑釁和作亂,壓根沒有任何有規模有意義的出兵和進犯。
兩國間多次交鋒,皆是北狄王親自領兵。北狄王雖野心勃勃、弑殺好戰,但他的領兵作戰之法,卻是不可否認的出類拔萃,他帶兵經驗豐富,也算有勇有謀,不會不知眼下為自己爭取時間是最重要的事情。
一直未有舒展的眉心,一時擰得更緊。衛馳下意識地撫了撫腰間劍鞘上所掛的那枚平安符,自離了上京之後,這個小動作已不知不覺間成了他思索問題時的習慣性動作。
衛馳的目光凝在地圖上,以白城為中心,自四周擴散開來。白城地理位置特殊,其東西兩側皆為山脈,白城在中,成凹陷之勢,故易守難攻,是天然的兵家防守之地。
目光西移,白城以西是群山峻嶺、連綿山脈,此為天然屏障,想要翻可謂難上加難,更遑論大軍進犯。目光往東,緩緩落在白城以東的地方,此處為丘陵地帶,雖不似西麵的群山峻嶺般高大險峻,卻也是一道還算不錯的天然屏障,隻消稍稍把控,便可事半功倍,禦敵於外。
衛馳目光反複在白城以東的丘陵上反複流連,若說此時城外集結的北狄大軍隻是個障眼法的話,那麽他們的真正目的,又會是在哪裏?
目光暗了一下,最終停留在白城以東連綿丘陵上的某處凹陷之上。北疆是他一兵一卒、一刀一槍守衛下來的地方,地形、山脈、各個時節的氣候、以及風土人情……所有的一切都可以說十分熟悉,白城以東的那段連綿丘陵,他曾親自策馬走過,若說何處有被敵軍進犯的可能,那便隻能是中段丘陵處,一處名為落石溪的地方。
忽地有風吹進,本就殘破的窗戶被大風吹開,發出吱呀聲響。
北地的風遠比上京的更急更烈,案上的燭火被風吹得猛跳了,險些要滅,衛馳伸手擋了一下,護住燭火,待風小後方才鬆了手,行至窗邊,預備關窗的一瞬才見天降細雨,這在乾旱少雨的北地算是少見。
手上動作頓了一下,雨季、落石溪,腦中有個設想一閃而過,“來人。”衛馳高聲對外道,後才抬手將窗關上。
外頭守衛聞聲而入。
“把段奚叫來。”剛到白城,段奚手上尚有許多事要處理,但此去落石溪一事緊要,他必得交給最信任之人來辦才行。
守衛抱拳:“是。”
片刻之後,段奚大步而入,胄甲上是匆忙趕路前來而被雨水打濕的光亮。
衛馳看一眼對方身上被雨打濕的奕奕光亮:“你帶一隊人馬,即刻從白城出發,往東至落石溪。”
衛馳指了指地圖上所標注的丘陵地帶上的一個點,地圖無法做到事事詳儘,溪流這樣微不足道的地勢變化,自沒有另外標注出來的。
段奚愣了一下,是感歎於衛馳對北疆地勢的熟悉和敏銳,雖不清楚其中用意,但多年的信任和默契令他堅定地點一下頭,抱拳道:“屬下遵命。”
“一日兩報,不可飛鴿傳信,快馬傳信,有任何風吹草動都要差人來報。”衛馳鄭重道。北疆不比上京,地勢、天氣複雜多變,信鴿在此作用不大,若以飛鴿傳信,時常不準,還有更要緊的是,北狄人擅養鷹,時常用鷹來探尋、傳遞消息,更還有針對大周而豢養的獵鷹,專門用來捕食信鴿,截取他們的傳信。三年前兩軍交戰時,他就吃過這樣的虧,此番自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
“是。”
段奚點一支軍中精銳,連夜冒雨出發。北地少雨,這是北疆百姓和鎮北軍人人皆知的事情,可今歲偏就奇了怪了,自段奚帶兵連夜趕至落石溪後兩日,皆是細雨綿綿,偶爾還有淅瀝中雨,一時之間,甚至讓人有種身處上京城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