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困囿在這樣的母女關係裏無法自拔,從而送了命。
如今她看明白了,別說吳氏不是她的親生母親,哪怕是,吳氏就該這樣對她嗎?她就該被吳氏那樣對待嗎?
綰寧從不感謝苦難,因為那些外人強加在她身上的苦難,原本可以不必受的。
吳氏看綰寧不說話,就這麽看著她,不知道綰寧葫蘆裏賣什麽藥,她心中發虛,但是語氣卻是咄咄逼人,絲毫不退讓。
“怎麽,你想不認你是我的女兒?
我告訴你蘇綰寧,這是無論如何都改變不了的事實,你想這麽輕易就打發我,我告訴你,不可能的事。
除非國公府把崢兒收為義子,不然我一定和國公府不死不休,讓國公府身敗名裂。
你猜猜,到時候大家會如何說你?不義不孝,逼死母親,多好的名聲,正好送給你做嫁妝。”
說到這些,吳氏目露瘋狂。
在這件事情上,她占了絕對的上風,隻要擁有綰寧親生母親這個名頭,她就能為所欲為。
隻要她豁得出去。
當吳氏察覺到這一點的時候,恨不能哈哈大笑,隻是身體上的疼痛,提醒她不要太過張狂。
綰寧從椅子上起身,向吳氏走過來。
吳氏看著綰寧,有些緊張的往後縮了縮,“你想乾什麽?”
綰寧目光直直的看向吳氏,慢條斯理地開口:
“我就是來欣賞一下,吳姨娘最後一刻得意的樣子,畢竟,以後見不到了。”
吳氏警惕的看著綰寧:“你什麽意思?”
綰寧:“我就想問問吳姨娘,你哪裏來的臉?抱了別人的孩子當做自己十月懷胎生下來的。”
聽見這話,吳氏雙目瞪大,不可置信的看著綰寧,雖然極力控製自己的情緒,但是語氣已經有些哆嗦,
“你……你……你說什麽?”
吳氏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作為綰寧的母親”這件事,是她今日來談判的最大籌碼。
但是如果連這個籌碼都沒有,那她便毫無勝算的可能。她的威脅也就不成立。
綰寧:“我說,你根本不是我的母親。”
吳氏搖頭:不不不,蘇綰寧不可能知道,這件事不會有人知道,難道是吳嬤嬤……
吳嬤嬤是這個世上唯一知道這件事的人,如果說國公府知道真相,那一定就是吳嬤嬤出賣了她,
吳氏心裏恨得不得了,早知道就應該把這個老貨一刀砍死。
綰寧開口:“我在說什麽,吳姨娘心中明白。不過我看吳姨娘這麽驚恐,我也不介意明明白白的跟你說一遍:我的母親,她的名字,叫蘇梓月。”
“啪……”
蘇梓月三個字一出來,吳氏一慌,手邊的茶杯落在地上,茶水潑在她腳上,因為緊張渾然不覺。
“你你你……不不,不是,我才是你的母親。”
綰寧:“到現在,吳姨娘還狡辯,嘖嘖嘖,真真不要臉。
怎麽,吳姨娘是不是很好奇,我怎麽知道的?
我來告訴吳姨娘,我不僅知道我的母親叫蘇梓月,我還知道當初那件事情是你的手筆。
你想害蘇梓月,想和我父親生米煮成熟飯,想嫁入國公府,卻沒想到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吳氏慌了:是吳嬤嬤,一定是吳嬤嬤,隻有吳嬤嬤才知道得這麽清楚,才知道當初的這些事情,怪不得昨天吳嬤嬤不在,原來吳嬌還攀上了國公府嗎……
吳氏來不及想這些細節,她看著綰寧一個勁的搖頭。
綰寧:“怎麽?難道不是嗎?
要不要我再讓你回憶一下當初的細節,我的父親去了我母親的房間,而你的房間去了一個流氓小混混……”
“別再說了。”
吳氏大喊了一聲,見綰寧停止,大口大口的喘著氣,想去喝茶,這才發現茶杯已經摔碎在地上。
她心慌又心亂,看著綰寧慢條斯理,越發顯得她不鎮定。
她覺得今天或許會失望而歸,不能,不可以。蘇錚在等著她拯救,她不能再讓蘇錚留在蘇府了,蘇錚也留不住了。
“就算如此又如何?
蘇梓月拜托我替她養孩子,我替她養了十六年,難道你不該報恩嗎。”
吳氏不見棺材不落淚,是死要抵賴了。
綰寧忍住內心的情緒,一步一步把吳氏往懸崖邊上推,她輕輕一笑:
“笑話,這十六年,我怎麽過來的,你一清二楚,你不是替蘇梓月養孩子,你是在報複仇人。
聽說過挾恩求報的,沒有聽過攜仇求報的。
當初你完全可以把我送到國公府,但是你沒有。你也完全可以告訴國公府我的身世,而你也沒有。
你把我說成是你生的女兒,養了我這麽多年,你打的主意是想要掏空國公府,想要國公府的勢力為你所用,還要報複國公府。”
吳氏語氣慌亂:“胡說,是蘇梓月這樣要求的,說不能讓國公府知道。”
綰寧冷哼一聲:“這話,你騙鬼呢。
吳姨娘,到這個時候了還嘴硬,其實沒必要了,你想要什麽,我們心知肚明。”
吳氏狡辯大喊:“胡說,我就是替蘇梓月養的孩子。”
綰寧緊盯著她的眼睛,不放過她一絲一毫的表情,一字一頓的說道:
“那你,為什麽,殺了蘇梓月呢。”
不是疑問句,是肯定句。
綰寧沒想要問出什麽原因,她隻要逼迫吳氏。
她也沒有證據,所有的這些問話和動作,都隻為了讓吳氏無所遁形。
吳氏雙眼瞪大,目露驚恐,腿上不穩,跌坐在椅子上,傷口痛到吸氣,看著綰寧卻依舊連連搖頭:
“沒有,我沒有。”
綰寧沒有給她機會思考,
“有沒有你心知肚明。”
吳氏愣愣的看著綰寧,不停的搖頭,她不能承認,她不知道綰寧為什麽會知道那麽多細節,她也不知道吳嬤嬤究竟說了多少。
此時她腦中嗡嗡作響,卻依舊飛快地轉著。
“不,我沒有。”
無論如何,她不能承認,起碼在沒有證據麵前,不能主動承認。
時隔久遠,吳氏料定她們隻是知道一個結果,卻沒有證據。
要不然的話,早就把她送去見官了,怎麽還會在這裏,來套她的話。
對對對,一定是這樣。
吳氏想到這裏,升起一抹希望。隻要她死不承認,綰寧和國公府就不能奈她何。
“這些話,這些事,你可以不承認,但是人在做天在看,你這些年就沒有感覺到心虧嗎?”
綰寧說著這話,一邊慢慢向吳氏走近,一步一步的走近,目光直直的盯著她,語氣很慢,卻字字發緊:
“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你為自己籌謀陷害自己的好姐妹,不折手段殺了對方。
但是虎毒不食子,你對你自己的孩子,怎麽也這麽殘忍呢。
那麽多年,午夜夢回,你可曾記得那個你在慧慈庵生下的孩子,那個你真正的孩子,你十月懷胎生下來的骨血,你,可曾有一次想起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