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神隕(一)(2 / 2)







她不該帶著神官他們奔赴戰場,那樣至少他們還能活著。不問世事,獨善其身,任由南境被滄瀾吞並,雖然會死很多人,可那是天下融合必經的陣痛,時間會抹平一切的傷痛,隻要神官他們就好了。

她錯就錯在一廂情願,一廂情願的逞能,一廂情願地覺得南境需要她的守護,一廂情願地害死了神官和弟子們。

她就是個一廂情願的白癡,一廂情願地妄圖救世,結果愛她的人都為她而死,而她誰都救不了。

“陛下聖明!!!”

“陛下聖明!!!”

罪首無話可說,皇帝公正不徇私情,南境臣民的山呼聲震耳欲聾,聲音之齊,是皇帝臨朝以來二十年來最得民心一次。

也是祭司聽到過最為振奮人心的搖旗呐喊,遠勝過她以往除魔歸來所有的凱旋。

在來刑場的路上,她被皇帝下旨,披發赤足,戴著鐵鏈拖著數百斤的巨石遊街。那些曾受她傾心庇佑的百姓,不畏下雨風寒,早早地便來到了街道兩側,提著沉重的竹筐,伴隨著不堪入耳的咒罵。

每一個人都向她扔出了尖銳的石頭,沒有一個例外,那些石頭比雨點還要密集,統統地都砸到了她身上,看到她流血受傷,他們大快人心,比豐收還要令人歡喜。

他們不會記起,若不是祭司,在修士與凡人共存的人界,他們這些血肉之軀的凡人不過是修士眼中的豬狗牛羊,可以毫無負擔剝削殺戮的牲畜。不要說安身立命,就是有個全屍都難。

因為沒有凡人會知道,坐在家裏,哪天會掉下一大團真火球,連人帶屋將他們焚成焦炭,走在路上山峰會不會突然崩塌,掩埋一切,同樣,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會被邪祟滅門噬魂。

是祭司和她的輝月宮為凡人和修士與邪祟之間隔了一道屏障。

然而有的事做的多了,就會被人當成理所當然。

他們虔誠信徒認為輝月祭司居於神殿內,高在九天端,受萬民朝拜信仰,她要做的隻有一件事,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的對她的信徒有求必應便好,所以無條件的付出,無條件的給予,無條件的犧牲,不可以悲傷,不可以彷徨,不可以恨,不可以愛,不可以活得不偉岸。

可是當有一天,他們痛心疾首地發現,原來那個神聖的淩駕於南境眾生的祭司,竟也會為私心動搖束縛,看起來和紅塵俗世中的凡人沒有任何不同。

信仰刹那崩塌,誰又管她曾無數次背抵黑暗,守護光明,隻剩下的無儘報複和怒火,促成和見證一個神的毀滅,何等愚昧激奮。

偏她這許多年來,救贖無數,普度無數,到最後卻隻能孤零零的一人,孤零零的生,孤零零的活,孤零零獨麵黑暗,到最後孤零零的的死,什麽都不曾擁有,什麽都不曾失去,原來她一直都是孤零零的一人,便是這孤零零的自己如今也要寂滅在這茫茫天地了……

冷風凜冽,如淩遲的鋼刀,雨水拍打著,祭司蒼白的嘴唇微微地泛起了一抹冰涼的弧線,這是她第一次笑,太多的無奈淒涼,不知道在嘲諷負了她的世人,還是嘲諷這般田地的自己。

恩恩怨怨,原來怨從來比恩重。不過她從未看清,如今看的明白,卻終究錐心刺骨。

萬箭在弦,蓄起濃濃殺意。

祭司嘴角的笑意更深,此時竟有些慶幸自己的眼盲。到底好過生命的最後一刻還滿目汙濁。

突然一聲靈鳥清鳴淒厲,撕裂雲霄。

清逸如畫的白衣少年駕著藍色靈鳥,持著寶劍從雲端疾風掠來,澄澈的眼眸倒影著世間極致的明亮,如白雪飄揚………

“不許傷害我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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