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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無視那二位齋長驚愕的眼神,祭酒大人已率先在他那把紅木如意雲頭交椅上穩穩坐下,動作如清風拂雲,自然中帶著些許風雅與嚴肅。

祭酒大人說完這話之後,三位齋長自巋然不動,麵麵相覷,麵露驚愕,頗有些受寵若驚之感。

國子監慣來規矩森嚴,尊師重禮是必不可少的,所有監生,不管是麵對博士還是學正助教,都需要立而受教,跪而質疑,麵對祭酒大人,他們哪敢坐下,這不符合一貫的規矩。

祁雲崢見他們三人都沒有動作,稍稍一抬眼,看向他們,“怎麽?”

“學生不敢入座。”袁付偉最為耿直,直接開口道,“學生應站立聆聽祭酒大人教諭。”

祁雲崢眉頭微微一動,靜靜看著他,眼神複雜。

尹楚楚下意識感覺不妙,趕緊說,“祭酒大人既然親口吩咐了,自然是聽祭酒大人的,這才是尊師重道之禮。”

祁雲崢聞言,並沒有回應什麽,而是垂眸翻看麵前的紙張,空氣中充斥著壓抑感,袁付偉經此提醒,這才反應過來,嚇得臉色難看,立刻開始東張西望尋找能坐下的地方。

這廂房顯然是祁雲崢常待的,用於處理公務的地方。

這兒布置簡潔,看起來卻十分舒適。

東側拐角上放著博古架,上頭是幾個簡單的瓷器花瓶物件,另外,牆角處還有一座一人多高的大櫃子,裏頭塞了些文書檔案。

除此之外,所有的地方,都放滿了書櫃。

書櫃之中也塞得滿滿當當,當朝各年份的監本自然是不用多說,幾乎完整排布,還有其他已經無法尋到的手抄本,應有儘有。

書櫃多,可這間廂房中的座椅並不多,除了祁雲崢的那把交椅之外,隻有三把不同的坐凳靠椅。

袁付偉立刻快步走向最遠的那張大方凳,以示自己對於二位姑娘的君子之風,原本他想要將那凳子往前搬一搬,可那把凳是黑鐵木的材質,重的很,他本身就瘦,長時間的讀書讓他與姑娘家力氣相差無幾,他挪了好半晌,隻挪了幾尺距離,接下來便是好一頓喘氣。

其他兩把椅子也是同樣的材質,沉穩而厚重,尹楚楚找了靠書櫃的那個圓背椅,穩穩坐下來。

江眠月搶不及,看著最後隻有一把正對著祁雲崢的木椅,心裏十分別扭,可另外二人已經迅速坐下,她也沒法,過去坐下之前,試著拽了拽那木椅。

穩如泰山。

江眠月無奈,隻得垂下頭,正襟危坐,垂眸看著自己的膝蓋,乖巧的如同一隻鵪鶉。

祁雲崢見幾人坐定,才開口,語氣嚴肅,說的都是些齋長具體負責事由的細節。

“齋長,為每堂重厚勤敏者,表率諸生,今日召集三位,便告知諸位具體負責事宜。”

“除爾等三堂之外,另有三堂監生,六堂齋長每日輪四人於彝倫堂值守,負責整點禮儀、序立班次,以及催督工課。”

“不論大小課,監生需端正嚴肅,不許燕安怠惰,脫衣解帽,喧嘩嬉鬨,齋長需輔助助教與監丞大人監督。”

……

江眠月邊聽邊皺眉,齋長要負責的事情也太多了,可如今她再不想當,也已經騎虎難下,隻能硬著頭皮做下去。

“每日升堂後,諸位記好各自學堂大小事宜,於號舍夜晚清點人數前到此,告知於我。”祁雲崢緩緩抬眸,“昨日陸監生之事,想必諸位都有所耳聞。”

江眠月手指微微一縮,抓緊了自己膝蓋上的布料,有些緊張。

“昨日方監丞已連夜受累查清此事,陸監生造謠生事,當眾行為不端,滋擾國子監學風,且禍及江監生聲名,念及初犯,已除以鞭刑三十,記錄在冊。”

江眠月抬起頭,卻剛好撞上祁雲崢的眼神,他眼眸深黑,目光卻極為平靜,似乎他昨夜根本沒有參與到此事當中。

他接著道,“江監生雖與此事無關,可衝動行事,身為齋長,非但未表率諸生,卻反其道而行之,造成不良後果,已處以繩愆廳禁閉三個時辰,以儆效尤。”

尹楚楚驚愕地抬頭看向江眠月。

三個時辰,難怪昨夜自己睡的那麽晚,依舊沒等到江眠月回來。

一旁的袁付偉臉色也有些難看……身為齋長,沒有處理好這些事也會被處罰,這對齋長來說,確實是起到了以儆效尤、殺雞儆猴的作用。

“此事的處理結果,請諸位齋長於各堂告知所有監生。”祁雲崢道,“也算是國子監對於昨日的鬨劇,給大家的一個交代。”

江眠月覺得,他這話說的算是極為客氣了。

明明就應該是“給大家的一個警告”。

祁雲崢總算是說完了這些囑托之事,大大小小的事情太多,三位齋長的麵色都算不得輕鬆,特別是最後一項事情的處理方式,著實是讓他們心情頗有些沉重。

“好了,今日便到此為止,白日若是有急事,諸位齋長都可以來此告知於我,不必拘謹。”祁雲崢眼眸溫和,緩緩起身。

包括江眠月在內,三位齋長見他站起身,立刻快速站好,低頭行禮。

祁雲崢距離江眠月實在是太近,他一起身,江眠月便聞到了他身上若有似無的墨香味,她呼吸一窒,渾身都不自在起來。

“各自回吧。”

“是,祭酒大人,學生告退。”

三人齊齊行大禮,然後分別出門,江眠月緩緩鬆了口氣,正轉身抬腳要離開,卻聽到祁雲崢的聲音在她的身後響起。

“江監生留步。”

江眠月心猛地一沉,手心頓時沁出汗來。

他又要做什麽?

尹楚楚和袁付偉見沒他們二人的事,也不敢久留在此,隻能先行離開,袁付偉相當細致,甚至幫祭酒大人關上了廂房門。

輕輕一聲門響,江眠月甚至隻來得及看了一眼外頭剛剛初生的朝陽,那門便把外頭的所有景色給遮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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