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1 / 2)







第五十八章

“崔大人。”方才態度急躁的方監丞頓時溫和起來, 帶著笑意,“您一路上辛苦了。”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如今這崔大人便是如此,他一笑, 方才等待許久的不耐煩便仿佛瞬間煙消, 連帶著一旁的車夫, 麵容上也柔和了許多。

“不辛苦,隻是第一次來京, 道路不熟, 走了個岔道錯了路,耽誤了不少功夫。”崔應觀抱拳道, “還請方監丞帶路。”

“等等, 崔大人。”方監丞卻攔住了崔應觀, 麵上有些歉意,“今日在此等候崔大人, 其實事出有因。”

崔應觀笑容一凝,像是猜到了什麽, 試探著問,“是祭酒大人對我有什麽其他的安排嗎?”

“這個恕下官不知, 祭酒大人讓我將這個給您看。”方監丞從懷中拿出一封書信,未開封, 上頭寫著遊雲驚龍般的幾個大字, “崔大人親啟。”

崔應觀微微眯眼,接過那封書信,拆了展開一看, 便淡淡笑了笑, 可這笑與方才的全然不同, 方監丞從他的笑容中察覺到幾分涼意。

他轉身回了自己的馬車,方監丞疑惑的看著他很快便拿著一物跳下馬車,來到自己跟前。

“請你幫我遞交給祁大人。”崔應觀遞過一本書。

方監丞低頭一看,卻見他手上遞過來的,是一本南監的刻書監本,《廣韻》。

“這……”方監丞有些不明所以。

“您給祁大人,他自然能懂。”崔應觀笑了笑,“他在信中說,如今的司業郭晟郭大人在國子監幾十餘年,對國子監感情深重,不願意這麽倉促離開國子監,需要一些時間適應,便派我去建陽支援,籌建當地建陽書院。”

“建陽……建陽距離京城……”方監丞不可置信的看著崔大人,“要行五天五夜啊。”

“之前我便聽聞此事,那兒的書院寥落,貧瘠紛亂,少有人考中科舉,倒是值得幫助的地方。”崔應觀諷刺的笑了笑,“卻沒想到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前去。”

方監丞頓時覺得這崔大人有些慘。

“您……辛苦。”方監丞也不知道祭酒大人是怎麽安排的,這明顯是有些欺負人了,即便郭大人不願意離開國子監,也不能這樣對待新的司業啊。

還未跨足到京城,便又要遠行,這簡直就跟……故意折騰人似的。

“無妨。”崔大人笑了笑,“這檔子缺德事他也沒少乾。”

方監丞一愣,一時無言,目送此人瀟灑離去。

國子監內,一切如常。

各堂傳來朗朗讀書聲,張懷寧博士正在講文心雕龍,江眠月低頭在書上寫著注解,一旁的蘭鈺托著腮打盹,如小雞啄米。

昨夜她拿了獎勵的銀兩之後,覺得自己之前那般不努力實在是有些愧對這獎賞,便也跟著江眠月和尹楚楚秉燭夜讀,一直看書到子時,比她往常少睡了將近兩個時辰,比平日裏“勤奮”了許多。

卻沒想到第二日,便困得連課都聽不進了。

江眠月記完了張博士所說,緩了口氣,卻聽到耳邊傳來一聲響……隻見蘭鈺恐怕是一時間手肘沒有撐住,額頭啪嗒一聲撞在了桌麵上,疼得她齜牙咧嘴。

“蘭鈺。”張博士皺眉看著蘭鈺,緩緩道,“我剛剛說的什麽,複述一遍。”

“……”蘭鈺紅著臉站起來,憋著說不出話來。

方監丞回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

敬一亭東廂房中不止祭酒大人一人在,司業大人也在,他見方監丞來了,眼中充滿好奇,“那新來的司業呢?”

方監丞一愣,看向祁雲崢。

祁雲崢緩緩開口,“司業大人,我把他派去建陽縣了。”

“什麽!”司業大人驚愕看著祁雲崢,“建陽縣那窮鄉僻壤,你怎麽把他給……”

“皇上囑咐,崔大人心地純善,深明大義,若說有什麽缺點,便是少曆練。”祁雲崢聲音悠緩,“司業大人告老還鄉也需要一個過程,不論是在事務上還是在心緒上,都需要過渡。”

司業大人眼眸中顯出一絲感動。

“如此安排,兩全其美,隻是讓那崔大人受些苦。”祁雲崢看向司業大人,目光溫和,“不過崔大人還年輕,經得起折騰,司業大人年邁,該為司業大人多考慮才是,你們二位覺得如何?”

司業大人眼眸中閃動著淚花,他想到自己一直以來對於祁雲崢的種種誤解,心中著實慚愧不已,抱拳道,“多謝祭酒大人照拂。”

司業大人想到那素未謀麵的崔大人,一時間也有些心疼憐惜,不過建陽縣那地方,自己一把老骨頭是萬萬去不得的,國子監的其他博士助教們,年紀也不小了,經不起如此折騰。

祭酒大人如此安排,也算是巧妙合理。

方監丞忽然想到什麽,從懷中掏出那本《廣韻》,放在了祭酒大人的麵前。

“祭酒大人,這是那位崔大人給您的,說是您看到這本書,便明白了。”

祁雲崢眸光落在那書上,手指卻微微一僵。

這是南監編校的刻本,大大的“廣韻”二字如針般紮入他的眼眸。

他呼吸一滯,指間虛握成拳,卻有些微微發顫。

“好。”他平靜道,“無事便下去吧。”

“是,祭酒大人。”方監丞行禮後轉身離開,一旁的司業大人見此,也先行告退。

二人離開,關上門之後,祁雲崢的呼吸陡然深重起來,他修長手指捏起封麵,看到扉頁上的“編撰:崔應觀”幾個字,手指收緊,幾乎要將那書捏碎。

夜晚,蘭鈺坐在被窩裏,看著江眠月在看書之前,一反常態的拿著水盆,在水裏加了些溫熱的水,用試了試溫度。

“你要泡腳嗎?”蘭鈺好奇的看著她。

“你今日睡這麽早嗎玉兒?”江眠月有些好笑,“你的‘勤奮’隻能管一日?”

“我不適合那種路線。”蘭鈺撇了撇嘴,“睡夠了對我而言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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