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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那尹書文似乎沒想到江眠月會忽然開口, 且麵色嚴肅,眼中帶著幾分怒意。

他張了張口,剛想說女人插什麽嘴,卻見那太師椅上的祁大人淺淺的瞄過來一眼。

隻淡淡一眼罷了, 這位祁大人看似好整以暇, 十分輕鬆, 實則眼眸中略帶警告,似乎隨時能猜出尹書文準備說什麽、做什麽。

尹書文也不明白自己為何變得如此小心, 看到祁雲崢時有種莫名發怵的感覺, 明明之前做那些事的時候,他完全沒有考慮過祭酒大人, 對於國子監祭酒完全沒有什麽顧慮, 可如今忽然間, 他卻覺得有些汗毛直豎,下意識覺得這祁大人不好惹。

可已經遲了。

“尹大人, 我有幾問,請你回答。”江眠月道, “一問,家中可有四書五經。”

“自然有。”尹書文挑眉看著她, “誰家中沒有這些。”

“二問,四書五經之類, 以及其他書, 平日裏都給誰看。”江眠月問。

“自然是給尹磊看的。”尹書文並不覺得有何處不對,“讀書舉業本就是男人的事。”

江眠月捏著拳頭,咬牙接著問, “也就是說, 尹楚楚平日裏根本沒法看到那些書。”

“是。”尹書文並不覺得如何愧疚, 語氣相當傲慢。

“三問,書院讀書家中兒女都能去嗎?”江眠月問。

“自然是犬子去。”不出所料,尹書文回答道,“女兒在家算賬,學會管家便是。”

江眠月腦子裏頓時浮現出尹楚楚看著蘭鈺時憤怒的模樣,“你知不知道,我為了上國子監,耗費了多少心血,花費了多少代價!”

掌管家中的瑣碎賬務,自然數字方麵有些基礎,家中沒有書看,自然在寫文章方麵薄弱些……尹楚楚平日裏的習慣仿佛都找到了根源,她的弱點與強項也找到了緣由。

江眠月想到尹楚楚挑燈夜讀的模樣,心中鈍痛。

從小自己受寵,家中條件雖說算不上大富大貴,卻也算得上十分殷實,且家庭和睦不用與人爭鬥,從小安心讀書,想買的,想看的書,跟江玉海撒個嬌便能弄來。

尹楚楚在這樣的環境下,還能進國子監……究竟要付出多大的努力?

難怪……難怪她那麽難過。

“四問!”江眠月憤怒道,“尹大人,國子監的名額由何而來!”

興許是江眠月此時的氣度壓人,也許是她提出的問題接連不斷,讓尹書文光是組織語言回答問題便有些應接不暇,他居然十分配合的開口道,“自然是楚楚那丫頭自己爭取來的,我們曾讓她將名額給尹磊,可她打死也不願,最後去問過國子監,名額居然不可變動,我們便由著她去了,反正肥水不留外人田,也算是她運氣好。”

“好。”江眠月上前一步,“尹大人您說,尹楚楚不及尹磊半分,為何她能得來名額,尹磊不能?”

尹書文一愣。

“國子監看的是真才實學,旁門左道自有例監生可去。”江眠月不緊不慢,聲音清淩,“為何你會覺得,尹楚楚進去憑借的是運氣?”

“尹楚楚唯一的背景,便是尹大人您,尹大人,您覺得自己,可以成為尹楚楚碾壓其他高門子弟,被選崇誌堂齋長的籌碼嗎?”江眠月冷笑一聲,卻讓尹書文麵色不太好看,他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一旁肥頭大耳的王老爺,見他正聽得津津有味,不由得心中緊張不已……可別把人給說跑了,這人可是願意出五百兩的聘禮的。

“我自然是不行的……”尹書文小聲嘟囔。

“尹楚楚本可以更好。”江眠月冷聲道,“她九章算術極為精通,腦子轉的極快,思緒敏捷,刻苦用功,絕非平凡之輩,如今短板在於屬文,自小看書少,自會如此。”

尹書文張了張口,還欲狡辯,卻聽江眠月道。

“若是生在更好的家庭,她會是名門貴女,會是驚才絕豔的國子監監生,是你拖累了她,尹大人。”江眠月的麵容上有幾分痛心疾首,說話的語氣也有些毫不客氣。

“你!”尹書文聽到這裏,終於反應過來,語氣不佳,“父母生養,無從挑揀,怎麽能怪我?”

“性別男女,無從挑揀,尹大人又為何怪她是女子?”江眠月緩緩道,“她做到如此地步,憑自己變得如此優秀,你居然為了區區銀兩犧牲她的一輩子,尹大人不覺得,這有些可笑嗎?”

“你……”尹書文惱羞成怒,“你又是什麽人,區區監生,居然敢如此跟朝廷命官說話?這位祭酒大人,也不知您國子監是如何為朝廷培養人才,培養的便是這樣口出狂言的女子?”

江眠月深吸一口氣,準備繼續與他抬杠,卻聽背後傳來祁雲崢帶著笑意的聲音。

“你想知道她是誰?”祁雲崢靠在太師椅上,淡淡笑了笑,眼眸看向背脊挺直的江眠月,“她倒也普通,沒有尹楚楚齋長優秀。”

江眠月抿了抿唇。

“隻不過是廣業堂的齋長,我的得意門生,前陣子剛獲得皇上禦賜的禦撰金筆罷了。”祁雲崢慢條斯理,說到禦撰金筆幾個字,便看著尹書文微微一愣。

是那種……雖然不知道禦撰金筆是什麽,但是一聽便知道這東西很厲害的神情。

“哦,也是。尹大人恐怕是接觸不到皇上的,自然也不知,這禦撰金筆能起到什麽樣的作用。”祁雲崢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招人恨,但是江眠月卻差點忍不住唇邊的笑意,若說氣人,還得是祁雲崢來,她著實是說不出這麽陰陽怪氣的話。

“尹大人想知道嗎?”祁雲崢故作疑問,問完之後,卻不給他提問的機會,繼續說道,“若是不想知道,我也不費這個口舌了,畢竟尹大人您貴為朝廷命官,看不上國子監培養的人,自然也看不上我這祭酒。”

“不敢,不敢……下官不敢!”尹大人這才覺得事情嚴重起來,立刻“噗通”一聲跪下,額頭上冒出了冷汗,抱拳道,“請祭酒大人指點。”

一旁的王老爺原本還在看熱鬨,見這尹大人如此驚恐的麵容,心中也是一緊,頓覺不妙,眼睛滴溜溜轉著想跑。

“禦撰金筆也並不稀奇,世間隻有一枚罷了。”祁雲崢輕描淡寫,尹書文垂首微顫。

祁雲崢淡淡掃了他一眼,聲音帶著笑意,“還是皇上親自下旨,賞給這位江監生的,也沒別的作用,隻是能將看到的,聽到的,經曆的……不順眼的一切都撰寫成文章,直接遞交皇上閱覽罷了。”

祁雲崢說完這句,尹大人已經開始雙腿打顫起來,想到方才對這女監生的無禮之處,頓時覺得心虛又驚恐。

怎麽……怎麽這麽大來頭!

這麽大來頭,便隻有兩個人來?沒有任何排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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